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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元桢见状,无心去应付,转而眼中携着阴狠:“侯爷统管锦衣卫,事务繁多,还得操心把手伸到谢某内宅来。诚然,邀我相商也是一样的。”

对方道是:“倘若夫人执意拒绝,量谁来都请不动。就按谢大人所言,往后自当警醒,凡是不会无端知会,夫人以为如何?”

他大抵是想说,安家不死人是不会放出消息的。她眼里没了生气,点了点头。

没想过她会应得这样痛快,程颐逐渐失笑,眸若寒潭。

目光追随许久,直至谢府的人走远,他方回了神,踅身进了诏狱。他脚下行得快,身后一众慌忙跟上。

这事不对劲,复想前些日子,局势失控,其间不乏她的“功劳”。他不得不承认,把握不住她,是失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安荣已然处决,遗体覆了白布,正悄悄抬了出去,程颐经过驻足,侧目凝视,似想到什么,眉峰微挑——手足惨死,父母危及,试问天底下能有几个人忍得下,偏偏就她……

他琢磨着入了间牢房,正对跪地正是方才行刑的狱卒,眼下被捆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侯爷,小的不敢了!饶是……饶是知道您喜欢,就是向天王老子借个胆,也不敢多瞧一眼………”狱卒被束了手脚,只得虾着身子俯首磕地。

他因她失神,连个狱卒都能看出来。喜欢?他自是不认的。她是何居心,处处学着安然,叫他无形中乱了阵脚。既然生疑,就要将她扒个干净,看看是个什么来头,又受谁人指使。

程颐不痛快,抬脚将那狱卒踹飞了一丈:“再敢混说老子废了你!”没了往日的清贵姿态,戾气显然。

达官显贵家的妻妾在狱中受辱的不在少数,更何况方才只是多看了两眼。

可他偏偏就记恨上了。

狱中人心惶惶,手下的锦衣卫不免小声议论:“到底所犯何事?”

另一头答:“你见过侯爷主动近谁的身么?寻常女人不会多瞧一眼,方才那位……”说着压低了声调,“便是个不寻常的。”

“总之……那混小子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自寻苦头,怨不得侯爷。”

当朝次辅的女人,其中暧昧不言而喻,明白归明白,无人敢置喙他的不是。不过谢元桢亦不是个好得罪的,当年他在大理寺任寺卿,是与忠义侯不相上下的“活阎王”,这女人怎的净在老虎头上拔毛?

众人噤声,人人自危。

牢里起先还有声响,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眼看着程颐从里头出来,底下下人紧了脖子,肃容列队。

安然一路木蹬蹬的,仿佛少了一窍,缩着脖子依在轿壁上。她有些冷,手炉起不了什么作用,忽而一个冷颤,打了声喷嚏。

谢元桢掖袖去试她的额头,不出所料,当真烧了。他面色铁青:“袄衣呢?”早早就发现了,本想等着她自己说,没想到她拢着披风,仔细藏掖着。

她踌躇着,眼神瞥到别处:“落下了。”

安然不想提及安荣,时局已定,回天乏术。她沉浸在悲戚中,尚未缓过来。他是有所察觉,眉头低压,颇为不快:“万不要欺瞒我。”

他本就睚眦必报,不容违背,她努力控制着情绪,如实道清。

虽未亲刃,可到底也是她默认的结果。安然不后悔,独为自己的无能而惭愧。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那份侠肝义胆去顾旁人生死。

谢元桢不以为意:死了也干净。程颐倒是仁慈,若以他一贯的手段,恐怕得……

由此,复记早先自己也曾对她做过类似的事,心疼之余,伸手揽她入怀。安然扭捏,他掌间稍稍用力,叫她乖顺依偎过去。

“自今日起,断了与程颐的牵扯。岳丈大约会辞官,我命人护送安家上下离京。你好生修养,莫再想些乌糟之事。”他不由分说地嘱咐,却是处处设想周到。

搂得比前两日更顺手了,安然蹙了蹙眉。

难得他有这份心。白承了他的恩情,可惜她还不了。

谢元桢道回府,是回了自己府上。他有他的思量,多是体谅她的身子。老宅里头人多口杂,他的院子又偏远,实在不适宜养病。

安然是半路上知晓的。许是住久了,待阿竹撩了轿帘,莫名安心。

管家早早在门口候着,见他二人一并下来,俯首一揖:“正准备去寻您呢,陆首辅那头差人来请。”

谢元桢早有预料,没多大反应,单是握着她的手,有些不舍:“太医院会派人来问诊。不必等我回来,早早歇下吧。”

安然自是情愿的。就算他不说,她亦不打算等他。点头之际,垂目思量,片刻缓过神来,他却仰唇讥讽:“不是陆琮。”

被当面戳穿,她心跳骤顿。

她本就反应比常人慢半拍,谢元桢嗅到其间异样,轻轻哼了声,忍不住趋身向前,微哂:“此人出身不单纯,追查下去,恐怕会殃及仕途。夫人要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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