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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觉公子和从十的关系并不简单。

我展开了一系列的猜想,脑补了连续剧《公子和他不得不说的三两事》。

马车缓慢的在街上行走,路过八宝记时,我跳出去买了几盒糕点回来,从十惊讶于我速度如此之快,倒对我另眼有加:“你身手不错,适合当刺客。”

“不不不。我真不适合,也就练过几次短跑。”我塞了团糕点在嘴里,差点被从十炙热带有期望的目光给噎住。

马车从繁华的街市驶向城郊,一顶素白的轿子一闪而过,白端微微探头,下了马车。车上留我和从十独处,关键是马车只停顿了一下,又昂扬阔步的驶远。

我慌的扒着窗沿喊他:“公子去哪儿?”

“猫儿还不明白?”白端神色平静的朝我挥手:“我把你卖给了从十。”他话音刚落,那顶素白的轿子停了,里面走出一道风姿绰约的清影。

“坐稳。”从十不让我继续看下去,急不可耐的扬鞭催马,眼见马车越驶越远,我脑海中久久飘散不去的是白端最后的话语,宛若晴天来了道霹雳,我猛地站起身,头磕到车顶,又抱头哀嚎起来:“快放我下去。”

让我和一个碎尸杀人魔共处一室,纵有九条命也不够使唤的啊。

从十似乎心情愉悦,紧绷的小脸竟露出诡异的笑容:“咱们从哪开始?”

嗯?少年你真有必要对无知的我下手吗?

从十回头:“你觉得呢。”

我一度怀疑他会读心术,不然怎么能看出我满心的不愿和胆怯。

“放心吧,公子说了,留你全尸就行。”从十扬鞭的次数加快了,马车呼啸而过,带走我一片片心碎的声音。

不一会,到达城门外。

从十拴好缰绳,拍了拍车厢让我下车。我掀起帘子一看,四周荒郊野地的,真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扒着车沿说什么也不下。

我惊叹着从十真敢动手,他没有心肝吗?从十指着路边的一条狗,让我瞅瞅是不是荒郊野岭。我错了,他没有心肝。

他的解释更让人肉疼。

从十在路边随手挑了块木头,一记手刀将木头劈成木板,木屑溅了一身,又拾起旁人丢的黑煤球朝我走来。我强作镇定,发誓不会在气势上向他屈服一步,他瞥见我抖若筛糠的腿,噗嗤笑了:“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怎么没有,我又不是铁人,雷打不动的。但我不和他辩驳,毕竟命都捏在他手里。

从十没有伤我,他选择拿煤球侮辱我,他要是伤我了,我还能落了个干脆利落,但他拿煤球在我脸上一顿抹,我委实不能忍。

尤其是他抹完了,还把写着类似“收养残障儿童”几个字的木板挂在我脖子上。

这少年属实狠毒。

但我不跟他计较。让我蹲在城门口,我就蹲。

我蹲地上画圈圈诅咒从十,准备等白端回来,狠狠地告上恶状。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像暖阳微微照耀干涸的土壤,像白鸽齐齐盘绕在空旷的广场,心里都有了回音:“姑娘,我带你走,可好?”

我看着眼前白衣胜雪的人。

不论在哪个世界都有穿白衣的人,却从未见过有人穿得如此好看。漫过阳光,一寸寸贴着而立的身姿,当真是万尘不染。

他微笑着向我递上手,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不远处,有人出声,卷席着惊云暗涌:“猫儿,你在做什么。”

我呆滞的目光越过几尺,看那长虹贯身谦谦若水的人,一时间忘了言语,忘了我的手还在别人的手里。

白端就这样站在几尺之外,那双幽深沉敛的眼瞳里映着我与他之间的点点暗光,而暗光背后是我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的男子。

他定定的望着我,在初见时的愠怒之后,眼睑往下一垂,挡住了愠怒之外的所有情绪。他微微转过身,道:“跟我回去。”

白端沉沉的落下这四个字,猛地击中我心尖最柔软的地方,旋即缠住了我的心。我跌跌撞撞的推开白衣人,几步跟上白端,想要拽住他摇曳的袖摆,有惊鸿之音拂过,断了我旖旎的心思:“鱼肉,做好鱼肉就行。”

有那么一瞬,我觉得自己像个乞丐,捡拾着别人偶尔赏赐的关怀,小心翼翼的温暖自己。

我怔楞的看着那道风华绝貌的背影,挪不开眼。

很多年后,我站在沧澜江中,任水流冲洗满身血腥和冰冷的甲胄。溪水微微泛红,灼了一方溪石,远处的人白衣胜雪,披散如夜般漆黑的发,坐在轮椅上看着我。

“我会活着回来的。”我向他保证:“我每次都会。”

“我等你。”山涧溪流,映得他声音干净温柔。

世事总是让人有种被愚弄的肉痛感。

我曾想,若是我从没放开他的手,会不会就没有以后的抽离和疼痛……只怪我当时太年轻,被白端突如其来的冷淡牵动了心魄,我只得快速甩开那人的手,从此背离了一切命运。

那人将手收回:“姑娘如果不想,我也不勉强。”

我不敢看他,微微点头。

“在下丰慵眠,姑娘保重,后会有期。”

他于阳光折射出的细碎尘埃中,淡出了视线,我只能看到他转身的瞬间,衣摆轻浮,还有一声声玉珏碰撞的悦耳动静。

“流霜……”熟悉的玉珏让我想唤他回来,仅仅一眨眼的功夫,斜阳绯红,晃过眼前,哪有什么玉珏。

那大概只是遥不可及的梦吧。

白端站在城门口,我垂头丧气的抱着木板向他走去。

“还想着呢?”他薄唇勾起淡笑:“要不,我送你去找他。”

从十在一旁悄然出现,也有可能他长得太朴素,我实在瞧不见。从十对白端摇摇头,两个人打着哑谜。换做以前的性子,我决不能容许有人当面瞒着我,可现在,我没兴趣再碰一鼻子灰了。

白端见我闷闷不乐,也不开口,四周的空气仿佛凝滞起来。

从十问:“公子还要继续钓鱼吗?”

白端没有出声,“钓鱼”二字令我冷不丁回神:“什么钓鱼?”

我惊愕的瞥了白端一眼,但见他目光沉敛,竟在和蔼可亲之后,藏着三分晦暗的意味。这沉重的眼神直将我盯得心头一紧。

我登时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算计我呢!而我心里竟当真……信任他。

我倏尔有一种被人背叛了的感觉。

“你拿我钓什么人?”

他向来什么都不肯说。即便拿我当棋子使,也不会告诉我。这次突然开口:“昨晚就有君候的人盯上你,我想知道还有谁盯上你的,好让从十在暗中一并解决了。老是这么惦记我的鱼肉,我也是寝食难安。”

“其实你可以告诉我。”我也未必不会同意。

白端扫了我一眼,沉默着没说话,从十赶来马车。

在城郊转了一圈后,兜兜转转,几经波折,来到城内一家小门户。

已至黄昏,院落内几根常青藤攀岩出墙,藤蔓碧绿,藤叶荣盛,虽不是名贵的花草,但极具生命力。从十跳下马车,敲了敲门,客气的问:“东家,多有打扰。我们是赶路的客人,能否借宿几日?”

等了很久,一个少年开了门,唇红齿白,机敏灵巧的好模样,却露出一副极为不耐烦的语态:“我家主人不待见外客,你们去别家吧。”说完要关门,不留一丝情面。

从十眼疾手快的用手挡住门缝,少年试了几下没关上,大怒道:“你这人怎么死皮赖脸的,我说的如此清楚,你这般推挡,是想强闯民宅吗!”

白端跻身上前,经过一番恳请,才劝得少年问过家主。

不多时,少年便急匆匆的回来,语气也不像先前的不耐:“我家主人同意几位借宿,还命人收拾了厢房。请随我来。”

我们随少年进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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