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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死阁不大不小,收拾的干净,有股井然有序的雅致,桌上放着各种奇怪的傩面,还有一杯浑浊绿幽幽的液体。

花采子四处翻找着,我随便看了看,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正当我抹着桌上厚厚的灰时,一本充满现代感气息的地图被翻了出来,花采子惊喜道:“就是这个。”

如做梦一般不真实,在梦中见到叶真抱着的地图,此刻竟出现在这个世界,我的眼前。

花采子指的却不是这个地图,而是地图下面压着的画卷。

他说这是君候亲手为颜容所画,君候少年时凭借丹青画意享誉大回都,成为无数年轻姑娘心目中的好儿郎,可惜只有心爱的女子才进过他的画,那素衣薄纱的姑娘仿佛从画中走出,边晃动纤细的脖颈,边无奈对我说道:“阿遥,喝苦瓜汁真的有益健康。”

从梦死阁磕磕绊绊回来,君尽瞳从昏迷中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我一下子趴在他被子上,将头埋得很低,声音很淡:“我刚才去了梦死阁。”

“你怎么想起来去那?”他舒缓了眉,抚摸我及腰柔软的长发:“你们既然从一个地方来的,也许认识。”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察觉到我尾音的颤抖,强撑着坐起:“怎么了?步遥。”

浑身颤抖,像受了惊的雏鸟,话不成音:“你说的没错。我认识颜容。”

“那很好。”

我弓腰蜷缩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喉头,在无知无觉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原来你的颜容……就是我的叶真……”

烛火晃动,君尽瞳惊愕住,我在泪眼婆娑下仿佛见到那个念着“世间哪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的背影,她梳着长长高挑的马尾辫,朝我浅浅一笑。

“她来了,我在倾回就有了根,有了羁绊,有了牵挂,我再也不敢死了。”我咬碎牙,只感到莫大的荒唐:“但我情愿她没有卷进来,在那个世界被优待喜爱,哪怕彼此无缘再见。”

没有比此刻更真实了,所谓血浓于水,无非牵动你命脉的那个人,追赶着想与你感同身受。

我伏在冰冷的地面嚎啕大哭,心被剜去的大口子灌满了阴霾,我想找到她,想一起回去,生怕她受到丁点不公与苦难,可我明明有近在咫尺的机会,却和她擦肩而过。

山阴地前,那从车辇里伸出来的手,我应该紧紧握住才是!

暴风雨后的天空仿佛被开了洞,晚霞并着清风,竹林敲打乐章,只见残阳点了朱砂痣般的颜色,笼罩在一个仙人之姿的人影上。

滕仙主往那一站,似乎看惯了世间的荒诞与奇怪,宛如水墨画中走出的姿色上,一双澹薄的眼睛盯着我:“勾阵,你准备好了吗?”

想起在大沟寨时,他被上百条锁链锁住骨肉的模样,即便那般生死境地,他眼底也只是冷淡漠然。不动凡心,大概就是成仙之道吧。

连嬉笑的花采子和肃容的君候都一脸敬重,可见滕仙主的威名远扬是真的。

我抹了把眼泪,向他走去:“你曾说要带我去简山,还当真吗?”

夕阳仿佛碾碎在他微微张合的唇齿:“当真。”

“滕仙主救济苍生,我流落倾回本是个意外,又身负勾阵凶将的命数,这次终于想明白了,生逢乱世哪有什么安宁乡,恳请滕仙主收我为徒。”

“你知道自身是凶将的命数,还指望我能收你为徒?”连他都感到荒唐,处变不惊的脸上有了波澜。

“我有亲人遗失在这,往日我只想自己玩乐,从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上。”我坦然道:“我知道滕仙主法术超绝,只求学得一招半式,我不想祸患倾回,我只想找到她。”

简山是倾回八座仙山中,人烟极为罕见的仙山。这跟生性冷淡的滕仙主有关。我不否认想乘他人之风,助我振翅飞翔。

只是我终于意识到,想在乱世中活下去,唯有成为佼佼者。

白端如此,君尽瞳亦然,每个人都有追求的权利,而我眼下只能抓紧滕仙主这根稻草。

他似乎被我的坦言逗笑了,倏然收起嘴角刚上扬的姿态,目光泛冷:“勾阵乱世,没杀你,只因为你尚不足为惧。但我断不会纵容你。”

滕仙主话说到一半,我便领会接下来的意思。

昂首笑道:“我这种应乱世而出现的人,杀我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倾回本就乱了,莫非你想杀尽天下人?”

离州的叛军,傩教的镇压,君主的无能,百姓压抑着的怒火,说不准谁会是下一个。

滕仙主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盯着我的目光可谓是冷彻心扉。我固执倔强地和他对视,不让一分一毫。

君尽瞳让我收口,君候更是对我的谬论紧锁眉头:“你当真是无畏稚子,只有你敢口出狂言。”

我不否认稚嫩,也不否认口出狂言,为了有找到颜容的能力,几乎踩在刀尖上行走,不管下面是水深火热,还是悬崖峭壁,都要走下去,不回头。

我就这样在滕仙主的威视下挺立着,从日暮到月满星河,又到东方破晓,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到僵持的身上,早已感觉不到疼痛,空洞麻木甚至绝望填满内心,可我不敢放弃……叶真还在等我。

官官和小呆瓜守了一夜,不停劝道:“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而君尽瞳和君候一言不发。

天方乍亮,滕仙主终于松了口,按住我的头,用极漫长的口吻道:“你知道吗,我这一掌下去,可以了结你所有因果。你不会感到痛苦,不会有麻烦,也不用心心念念找你的亲人。”

“我知道。”我莞笑:“人死如灯灭,然后活着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你当真想拜我为师,入我简山门下?”

见他语气有所松动,我的心都要欢呼雀跃了:“师、师父?”

“从今以后,你为我简山滕古之徒,你大师兄名为滕歌,是撼守倾回不败的将军。你二师姐名为滕如,是玄医圣手普济世人的医者。勾阵你……”滕仙主想了想,觉得这么叫有点不妥,这才想起来问我的名字,“你叫什么?”

“步遥。”

“以后你就叫滕摇。为‘扶摇’之意。”

我点头称是,在巨大的欢喜中,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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