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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二皇子到了。”刘公公轻声的朝殿里唤道。

“进来。”百里霆坐在案桌前,平时威严的面容也呈现出不多见的苍老,他一脸愁容的看着面前的奏折,上面写着北寒王的死因以及让大皇子去风临的事情。

北寒王没死前,朝中分为两派。

一方不愿送大皇子去风临,大皇子注定是未来的储君,怎能送去他国做质子?这不明摆着打北寒的脸吗!

一方支持送大皇子去风临,其余三国都送皇子前去,北寒若不送,岂不是摆明与风临为敌?

现在北寒王身亡,给北寒雪上加霜,大臣们现在全都一边倒,一起上奏折,其中不外乎都是送大皇子去风临。

“可恶,实在是可恶!真后悔没把卫家斩草除根!”百里霆把案桌上的奏折摔到地上,怒火中烧,连带着咳嗽起来,刘公公走上前,替他拍起背来。

刘公公宽慰道:“皇上莫把身子气坏了。”

百里霆口中的卫家,本是北寒的将门世家,世代忠良,却在三年前勾结判王百里云,企图篡位,还密谋刺杀皇上,被告发后,满门抄斩,在满门抄斩前夜,卫家大公子卫无病被残党余孽救出,逃往风临,并得到风临皇帝的重用,如今已是风临右相,就是他向皇上谏言,点名让北寒大皇子去风临,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百里不负将地上的奏折捡起,低头道:“父皇。”

“不负,你来的正好,你觉得该不该送你皇兄去风临。”百里霆言简意赅,试探意味不言而喻。

百里不负微微颔首,眼神寒气逼人,铿锵道:“此行凶险无比,皇兄是未来的储君,自不能去风临,如若风临对北寒开战,儿臣定当率北寒战士抵御,父皇,北寒王已死,北寒关不可无首,儿臣请求让儿臣明日就立誓,前往北寒关,护我百晴。”

“好好好,说的好,不愧是我皇儿。”百里霆满脸欣慰,拿过刘公公递过来的茶,轻抿一口,笑容凝住,望向百里不负的眼神意味深长,郑重道:“有你这番话就够了,北寒王之事来日再议,一个月后大皇子前往风临,你跟随大皇子一起,路上护轩儿周全,不负,你要记住,父皇现在只能信任你了,一定要保护好轩儿。”

百里不负眼底闪过一丝惊愣,急忙道:“父皇,北寒关…”

“北寒关暂且由刘晋待守,等你从风临回来再议。”百里霆揉了揉眉心,挥手道:“下去吧。”

刘晋?不就是那个告发卫家叛国的人吗,此人阴险狡诈,口蜜腹剑,卫家之事发生后,他更是瞧不惯此人,更不与刘晋有任何交集,他不可置信,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让一个外人去镇守北寒关,也不让他去。护送皇兄去风临,此去明明凶多吉少,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要让皇兄去,何况是这个他最宠爱的儿子。

“父皇……!”不负还想说什么,却被百里霆打断。

“退下,父皇乏了。”

“……是。”不负退出大殿,厚重的门被刘公公关上,发出咯吱的声音,不负回头,看着百里霆的脸,直到门被关上,隔绝了一切,他才回头。

雪雕在百晴皇宫盘旋了片刻,落于殿外的铁栏上,雪雕咕咕的叫了两声,不负刚好出来,看见了它。

“小雪?”不负以为是他的雪雕,凑近一看,摇了摇头。

小雪没这么瘦。

雪雕歪了歪头,这时刘公公连忙跑了过来。

“二皇子。”刘公公行了礼,取下雪雕爪上的铁匣子,匆匆忙忙的进了内殿。

不知又是什么事,不过这与不负已经没什么干系了,他一个月后就要去风临,回来也是一年后了。

“皇上,这是刃王的书信。”刘公公将那块血布呈了上来,百里霆心中一沉,拿过来仔细瞧着,明明只有几个字,却被他看出长篇大论的感觉,许久,百里霆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相忘裂了。”早不裂晚不裂,偏偏在他当皇帝的时候裂,真是老天都不让他安生。

短短四个字,把刘公公直接吓瘫软在地上,温暖如春的殿内,此时却像冰天雪地,人心都冻僵了。

“大巫师说的当真要灵验了吗。”

北寒与之传承的大巫师一族,算天地,看人心。可就在最近几十年,大巫师一族人丁越来越稀少,巫师血脉到这一代绝了后,只剩下一人了。

先皇被关宫殿,百里霆冒天下之大不韪,逼宫当上了皇帝,在先皇被冻死的那晚,已经一百岁的大巫师大限将至,双眼混浊,嘴里不断发出残喘的叹气声,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层皮了。

他被摆放在设好的灵台上,旁边放着一支手臂粗的白烛,蜡烛已经烧到末尾了,形成了一滩厚厚的蜡油,即将消之殆尽。大巫师睁着浑浊的眼睛,侧着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烛光。

他在等。

本应该是先皇去见最后一面现在却换成了百里霆,看着穿着盔甲浑身是血的百里霆,大巫师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没有仇恨,只有无奈。

百里霆上前,如幼时与兄长们一起听课一般,盘坐在大巫师身前,大巫师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我说过,你小子…一点都不适合当皇帝,可你偏偏不听…偏偏不听,你知道吗……”

大巫师看着床前的蜡烛,蜡烛的光很亮,可惜的是只剩下一点儿了,大巫师想起族中传下来的旧事,用尽全力道:“百里氏占据北寒快要千年!高祖用昭皇后一族的性命才在那场喝血的混战中斩杀出来一条路!在那之前,北寒是姓昭啊…...百里百里,注定活不过千年,这北寒,要变天了。”

百里霆低着头,像极了幼时听大巫师授教的模样,但此刻的他面无表情,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巫师不想把这些话带进棺材里,撑着最后一口气,“族上的书记载,昭皇后才是真正的巫师一族,那时我们一族还只是一个偏支,昭皇后自刎于相忘冰川时,她留下一句话。”

“相忘必将倾覆,冰川将淹没整个北寒王朝,百里氏偷来的必将已数倍代价还回去,伏尸百万,北寒归寂。”

“那可是永远不会化的相忘啊…三十年前我窥探天相,惹了神怒,上天责罚我,让我们一族断子绝孙,后继无人。这天快要来了,所以你抢着当这皇帝何苦呢。”

百里霆听完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懊恼的表情,甚是平静,像是只是听了一场说书表演,他淡淡的道:“他们都说我做不了皇帝,大巫师你不也这样认为的吗?”

骤然拔高的声音比这冰雪还要冷

“可我...偏要!”

蜡烛已经燃到了尾端,大巫师昏暗呆滞的眼珠子突然转了转,他缓缓叹了口气,“这些都要由你来还了啊。”

百里霆那时还是年轻气盛的模样,冷笑道:“人,要活在当下,大巫师你要是懂得这一点,巫族也不至于断子绝孙了。”

半响,没有任何回应,百里霆看向床前的蜡烛,最后一点儿蜡化成了蜡油,黑色的蜡线倒在蜡油中,火光挣扎了会儿,很快就湮灭了。

四周陷入了黑暗。

最后一代巫师死在了北寒最冷的季节里。

百里霆对外喊道:“大巫师寿终了。”

接着便是一阵绵长的敲钟声,伴着漫天的大雪降临于整个北寒。

百里霆推开门,一个白衣似雪,十分俊美的男子走了前来,那男子一双桃花眼,端的是一副浪荡多情的好模样。他手拖着一把重剑,剑身沾着血,新鲜的,很快就被剑吸收了,剑锋划过青砖,发出刺耳的声音。

男子问百里霆:“大巫师说什么了,有没有提起我?”

“还能说什么,就说我逼宫篡位,是个畜牲,不然还能说什么。”

男子摸摸下巴,道:“我想也是,大巫师不是个老妖精吗,怎么这么快就死了,我还想他算一下我未来夫人在哪儿呢。”

百里霆嗤笑,“你又忘了,刃皇叔与敌国串通企图改朝换代,比我还恶劣,他被发配到相忘冰川那苦寒之地守护,这辈子都得在哪儿过了,北寒关无首,你得赶去新王上任当你的北寒王了,替朕好好守着大门,朕亏待不了你,就别想着女人了,你这一辈子都注定是孤家寡人了。”

男子笑,“真毒。”

血书触目惊心,百里霆思索片刻,将布拿了起来,殿内火炉碳烧的正旺,布随着百里霆的手指一松,掉落在赤红的碳上,化作一股黑烟飘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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