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不行。”片刻后,柳续默然道。
他这一句话说得轻飘飘的,换个人来听,就好像在抱怨“今天怎么又吃炒青菜”,虽然有点惋惜,但也无足轻重,甚至是能扭头就忘的小插曲。
可颐渊还是捕捉到了柳续眼里散去了片刻的光泽。
大将军不爱喜怒于色,但并不代表他不会伤心和失落。
相比之下,楚凌的性子便急躁许多,他并不关心这枚蛋的来历,也不关心这位主帅的目的,看到不太理想的结果后,只是压低声音问道:“喂,你之前说我只负责帮你用鲛人血修复,可没让我保证复原成什么样子,起死回生肯定是不行的,咱们就事论事,别想反悔。”
楚凌指的自然是用鲛人血换蛋壳灵力救楚应的事情他刚从颐渊手中抢来碎片时,就出尔反尔,打算带着楚应逃走,却不料在半路上被一个满脸疲惫男人拦了下来。
当时乍一看去,还以为是遇见了什么千年水鬼,吓得楚凌赶紧拽住了蛋壳,准备迎接攻击,可等了许久,没有任何风浪,只听到一句:“小鲛人,想做一个交易吗?我有更好的方法就你背上那位。”
这时,楚凌才仔细地打量起来此人,他肤色惨白,暴露在外面的皮肉挂着伤,似乎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左手的袖口中沉甸甸的,应该是装有东西,面上却一直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置身于午院、品茶论道的洒脱公子哥,根本不是在漆黑的水底。
“你能怎么救?”
正常来讲,半路突然杀出一位神叨叨的陌生人,都是会被无视或者直接一拳砸死的,但或许是柳续的举手投足都太有说服力,也或许是楚凌一路而来没有遭遇过挫折,才问出了这句话。
“我要蛋壳,而你要的是上面的灵气以供养人命。”柳续轻轻一笑,“鲛人血修复任何创伤,完整的蛋壳,肯定会有更加雄厚的灵气。”
又是鲛人族!
楚凌觉得,之所以他们会沦落至此,都是由“鲛人”而起,不管是在半岳滩伪装成人族生活的时候,还是在水师殿欺颐渊找法器的时候,他都不曾承认自己的鲛人血脉。
可不等楚凌开骂,柳续却又道:“你很聪明,正因你杀光了其他所有的鲛人族,我才会来和你谈条件,主动权在你,乱世纷纭的年代,永远不要讨厌自己手上的力量。”
楚凌:“……”
确实,虽然一切皆由鲛人而起,但他也确实仰仗这个血脉,完成了很多事情。
他俨然已经和异族融为一体,脱不了干系了。
“行啊……”楚凌阴冷着声音答道,“不过就算我俩手上的碎蛋壳加起来,恐怕凑不成一枚完整的蛋吧,剩下的全在一只火妖手上,他是站在人族那边的。”
“他可不会傻乎乎地听从那些人族的安排。”柳续打量着楚凌的脸色,扔下了一句话:“剩下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去浅滩河床中等着,我待会儿便带他来找你。”
直到这时,楚凌才恍然明白过来柳续的身份原来这个人,就是那火妖和老头一直在找的人,传说中扫荡异族,战无不胜,最后归于域外黑沙场面的银甲主帅!
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他要称呼为“那些人族”?
大费周章的,他就是为了讨一枚早就死透了的蛋?
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见柳续许久没啃声,楚凌再次说道:“东西我可是修好了,没意见就赶紧把说好的灵气分出来吧。”
“这是自然。”柳续道。
神族蛋壳上的流光是当初母体留下的,非要说的话,而并非幼蛋本身的东西,所以也才会出现被楚凌和鲛女等人不恰当使用的事情发生,造成了后续的是非纠葛,柳续随意掐了个诀,那些漂亮的光泽就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缓缓地流进楚应的眉心。
楚应的眼睫颤了颤,呼吸恢复。
“三天之内会醒的,届时他就是一个懵懂幼子,你不必担心往事的折磨。”柳续说话时声音缓和,像一位循循善诱的长辈,“小鲛人,辛苦了,你们兄弟二人有打算好今后去的地方吗?”
柳续朝颐渊一点头,颐渊也便挥手撤掉了四周的火圈。
而在火圈消失的那一刻,楚凌便立马背着楚应跑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小孩就是小孩,连句谢谢都不知道说。”颐渊和他匆匆擦肩而过,险些被这莽撞的家伙撞倒。
此时,半岳滩已经快要天亮了。
一件小小的横水侵袭,引出了一连串的事情,前因后果,从半岳滩百姓为了息事宁人,隐瞒下楚家兄弟的遭遇开始,就会注定会促成人心不复,反目成仇,若银甲军没有及时到来,楚凌很有可能在杀光鲛人之后,再转而屠上岸去,要了那些愚昧人的性命。
楚应昏迷不醒,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可巧就巧在,柳续不偏不齐,在这个时间点赶来了,像是专门为他布好的局,就等着“东风”刮过。
晨晓时分,四周总会带着厚厚的霜雪,颐渊看柳续的身影几乎和四周的雾气融合在了一起,很不清明。
“小殿下。”柳续忽然叫住他,把那枚拳头大小的蛋放在他的手心,“擅自做决定,冒昧了。”
颐渊一愣。
柳续继续道:“我想以你现在的能力,也用不了在蛋壳上残存了百年的灵气,不过一码归一码,这物既然是你的祖辈,就还是还给你吧,供着,带着玩,都随你。”
这死气沉沉的说话语气和方才问楚凌今后打算的语气一模一样,落在颐渊的耳朵里却些许变了味。
“还真客气啊。”颐渊心想,“他估计就是看在我和这蛋沾亲带故的份上,才这样好声好气的吧。”
当初追着柳续跑,从鸡宝村道京城,再从京城到这片半岳滩,他给自己的解释是:我能从大将军的身上找到自己的身世。
但身世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知道了,他不会凭空多长出一只手来,不知道,也不会因此郁郁不振。
他反而更加惶恐了起来。
所以是自己弄错了?他这一路以来,好奇的,或者说在意的,并不是所谓的身世。
回味不爽,渐渐地,颐渊还缕出了另外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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