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都怪我昨夜没给你擦干头发。”
苏陌鹂眼睛红红的,她坐在尹鹤归的床边端着药碗,吹了吹勺子里的汤药递到他的嘴边。
尹鹤归黑着脸说道:“我自己能喝。”
“别呀,我好不容易能照顾你一次。”苏陌鹂下意识的收回勺子和碗,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一疼,认真道:“郎中说这场病的诱因是因为昨夜着凉了,但更是因着你很多年前头部受过内伤没有养好,落下了病根,以后得好好照顾着。你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落下的伤?”
尹鹤归垂眸不语,苏陌鹂见他的神情是不愿多说,也就不多问了,只是问道:“还疼吗?”说着,她又喂他一勺药,用手背揉了揉与他的额角。
尹鹤归仍是不说话。
“方才我问你哪里不舒服的时候,你为何不告诉我呢?”苏陌鹂又盛了一勺药,心有余悸的说:“如果不是我恢复了不少武功,我根本没有办法接住你。那你就会摔下石阶,再伤到头怎么办?你是打算变得痴傻任由我欺负吗?”
尹鹤归咽下]/[药,依旧一言不发。
“上一世我不记得你头疼过,到底是你最近受伤了,还是上一世难过的时候都忍过去了?”苏陌鹂放下空药碗,扶着尹鹤归躺下去,给他在额头上放了个温热的帕子,叹道:“上一世每次我稍微有一点点不舒服,你就什么都不让我做了。我之前只顾着高兴,却从未注意过你是否劳累,对不起。”
“不要再说什么上一世。”尹鹤归蹙起眉头道:“我只此一生,从来都没与你有过关系。”
苏陌鹂闻言一愣,慌乱的笑了笑,眼神四处乱看,试图掩饰自己的难过,连声道:“对不起,我以为你不厌烦我提前世,我忘了你并不记得。或、或者说你是不认识我,听我说这些当然觉得烦……”
“闭嘴。”尹鹤归打断了苏陌鹂的话,苏陌鹂立刻闭了嘴,见他闭上眼睛要睡觉,更是一声都不敢再发出。
她安安静静的绷着身子坐在他床边,直到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后,她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即便他的态度让她有些难过,她也不会耍脾气的。因为她得理解他,毕竟他现在不认识她……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当对方不记得一切、忘了一切的时候,记得所有美好又不肯忘的人会这样痛苦。
“鹤归,对不起。”苏陌鹂想起之前她失忆后对尹鹤归做的种种事情,心疼的说道:“我不知道原来你当初会那么痛苦,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不会愿意伤害你的。”话至此,她的嗓音忍不住有些颤抖,她放轻了声音,柔声道:“好在,如今我还有机会补救。
“可是……你真的不认得我吗?”苏陌鹂握住尹鹤归的手,叹道:“我记得你说过,我们是自幼相识。既然自幼相识,那你应该是认识我的呀……你到底为什么不认识我了?
“正因为你不认识我,所以我就觉得你不是从来都没有见过我,而是死而复生时,你发生了什么问题,把我给忘了。
“你不记得我们幼时的曾经,也不记得我们渔村的那段时光,你就像是当初的我,把什么都忘了。
“但你放心,我什么都记得,我爱你,我会等着你的。”
苏陌鹂认真的守着尹鹤归,见他睡熟了,怕他戴着面具不舒服,便脱下鞋半跪到他身边,轻手轻脚的摘下了他的面具。看着他俊秀的容貌,她满意的笑道:“当真是人靠衣装,以前在渔村的时候只觉得你长得好看,从未想过你竟会这般俊朗……你长得这样好,为何当初愿意守着得了怪病、年老丑陋的我呢?”
苏陌鹂忽然想起当初被人追杀时,尹鹤归曾说他讨厌她的脸,不想死前还见到她……那句话仿佛还回响在耳旁,让她忍不住浑身一颤,摸向自己光滑的脸颊。
其实,她知道这句话是假的。
但即便如此,她也觉得很难过。这不是在责备他,而是来自于她自己的胆怯和恐惧。
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又失去了美丽的容貌和健康的身体,苏陌鹂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尹鹤归会不要她,嫌弃她。
她不是在担心如果他离开,她无法自食其力。她只是在担心,如果他离开,那她活下去的原因会是什么。
“……我现在也想不清。”苏陌鹂亲昵的挨在尹鹤归的肩膀旁躺下,弱声道:“即便我现在是大山庄的小姐,我也想不到除了你以外,这个世界于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她平躺下来握着他的手,望着灰色的床幔,叹道:“我知道的,世间繁华美丽,即便没有你,它也一定有着深厚的意义。因为世间的人太多,并非只有你,也并非只有我。
“可是……
“如果这个世界上我的身边没有你,那么就如同没有杏花的早春、没有纸鸢的四月、我将会寡淡如白水,无滋无味的好好过活着。
“……如果是那样,我平淡的一生将无任何、可以值得珍惜留恋。”苏陌鹂翻身望着他的侧颜,沉默着看了许久后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哑声道:“所以,别再赶我走了。”
午后慵懒的阳光照在尹鹤归的床前,照到了一双墨黑色的长靴整整齐齐的放在床边,而长靴旁边有一只精致的云缎兔绒锦花鞋斜斜的躺在那里,另一只则是鞋底儿朝天,瞧着无赖的很。
太阳明媚如金箔,灰色的床幔阻碍了光芒,一缕狡猾的阳光偷偷顺着缝隙看了进去,照见床榻上的一双人正依偎在一起,睡的安稳又甜蜜。
不多时,正午的阳光便渐渐的向西移去,少了阳光温暖的床榻慢慢儿变得有些发冷。尹鹤归迷迷糊糊的翻了一下]/[身子想要盖棉被,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压住了,他一愣,连忙睁开眼睛,发现是苏陌鹂躺在他面前,正睡的正熟。
他刚才实在是太难受了,睡的沉,完全没有发现她竟躺到了他身边。他看着这个嚷着要照顾他的人,正睡的比他都舒服,忍不住蹙起眉峰。
这时,他听到有人走入了他的院中,那人走到了他的窗前,在窗外低声唤道:“墓主。”
“等一下。”尹鹤归侧眸看了一眼怀中的苏陌鹂,想要起身,却发现他的衣服被她枕住。他知道抽]/[出衣服必会吵醒她,若是吵醒了她,她又会纠缠不休。思及此,尹鹤归吩咐道:“就在这里说,简单些。”
“是。”窗外的人说道:“齐太傅要您今晚去一趟百叶园。”
尹鹤归挥手道:“知道了,退下。”
窗外的人影一闪而去,苏陌鹂还是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迷糊的问:“齐太傅?你跟朝廷的人有关系?”
她没有听到尹鹤归回答她,便睁开眼睛嘀咕道:“齐太傅找你做什……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苏陌鹂见尹鹤归面色严峻,与他平常冷漠的神情不一样,此时的他虽然也是那般的面无表情,可是那双眼睛不似往日深潭那般漂亮,他的眼神就像是从地狱之中夹杂着阴寒之风呼啸着望了出来一般,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免怕道:“你别这样看我。”
“苏陌鹂。”尹鹤归严肃的看着她,冷声道:“你要记得,齐太傅三个字你永远不可以问,也不可以说。”
苏陌鹂坐直了身子,前世今生,他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全名,更从未用这样冰寒的警告语气跟她说过话。她被吓白了脸,脑中突然闪过鹤神二字,下意识的往后面退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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