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那么一些时候,卿如云偶尔会有一丝恍惚,以为自己真的曾经以慕卿的身份存在于这个世界。
从她内心来说,她绝不愿意成为另一个人,她从来都只做她自己,不会以旁人的意志为转移,更不会因为想要令某一个人心中得到些许宽慰便劝自己迁就。
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关于她为何要留在夏侯无虞身边,为何想要助他走出困境,这全是她自己的选择,朋友之义也好,感念他的关怀也好,全发自内心,并非勉强,也并非是将自己当做慕卿。
所以,这种异样的情绪出现时,连自己也有点迷迷糊糊不知所措,仿佛自己已不是原来的自己一般,只能强自抽离茫茫心绪,将这份心思压将下去。
这样的困惑,直到昨夜,当陆临清楚地告诉她,原来慕卿早已不在这世间,卿如云到那一刻才确定,夏侯无虞是真的认错了人。
尽管随之而来有一丝莫名的失落,但好在她终于不用给自己套上一个枷锁。
如果说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丝愧疚,一丝不舍,想着等到助他逃脱困境那一日,等到她回到南荣,该要如何彻底割断与夏侯无虞的联系?
可是现在,这个问题便不存在了。
卿如云就是卿如云,绝不可能成为别人的代替。
这么一想,心中顿时轻松多了。
夏侯无虞见她兀自恍惚,连沸腾的茶水也顾不上,便从她手中取过帕子将热壶从炉上取下,为她倒了一杯热茶,笑问道:“你在想什么?”
卿如云回过神来,道:“在想......在想这儿好冷,真冷啊!我想回房内读书,好不好?你答应我的话本,还有好几册呢,可不许赖啊。”
先前,夏侯无虞见她在这荒僻禅院无以为乐,便提议说会将从前看过的话本默写下来供她消遣。
夏侯无虞笑道:“好,绝无食言。”
有时,夏侯无虞端自凝望她在窗下读书的侧颜,见伊人鬓发微动,素纱轻掩,眸光流转之处,只听得书页翻动沙沙作响。
他不禁想:那时在昆仑山下,慕卿妹子的眼疾还未好,我常常读书给她听,她一向很欢喜,我也欢喜,现下她虽不需要我了,我依然为她感到很欢喜。
他不知,此刻,在卿如云心中却另有一番天地。
那时,她在药仙岛醒来之时,见到夏侯无虞守在榻边那一番真情流露,虽然知道他是将自己误认成慕卿妹子才致如此,可她仍很感激。
这样的感激对于旁人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可是对于卿如云来说,却是天大的事。
大多数时候,卿如云都劝自己:乾坤无极,轮回无息,我辈犹如蝼蚁一般微小,即便是两国之别、身份之差,同广瀚天地相比,实也算不得什么。
可她又觉得,她虽如此想,可是夏侯无虞未必全然信任自己。而那卫王,为何竟安心她留在这儿呢?难道卫王不害怕她会将人劫走吗?又或者,卫王是故意为之,其实是有更险恶的用心?
卿如云低低叹了一声,心道:罢了罢了,便是如此,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我既决意帮这北辰太子,就绝不会弃他而去。
想至此处,不由得将书缓缓放在膝间,将手搭在窗棂之上,望着禅院外青瓦灰檐,雾影斑驳,目光片刻未有停留,终于还是落在庭中那株大树上。
这二年来,她常常重复地梦到同一个人。
梦里的人在一株华顶如盖的古树下舞剑,窄袖回鸾,剑动四方,燕起花飞。
那个人没有名字。他只是半侧过头,那样棱角分明的侧脸甚是好看。
还有,在梦里,早秋的阳光下,满城的凤凰花影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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