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有些纳闷,“既然中大夫坚持认为水路不安全,还要自荐走水路呢?”
“就是因为陆路安全,公子才应该走陆路才是。”
我谢谢你。
扶苏一想到要即将面临的颠簸就感到屁股疼,然而看着对面百里俜固执黝黑的面庞,就放弃了要说服对方的打算,“就依中大夫所言吧。”
百里俜这才略微满意,又要同扶苏商议队伍划分的事宜。好不容易划分完毕,扶苏心神俱疲,却见对方还要再议碰面日程等琐事,扶苏急忙以身体不适为由,将百里俜请了出去。
百里俜闻言看了扶苏一眼,显然不信,但他虽然为人方正却不迂腐,知道对方对自己不满,便还是起身告辞而去。
扶苏刚缓了口气,就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公子不该如此对待百里大夫。”
扶苏苦笑一声,“梅姨,你怎么向着外人说话呢?”
梅姨,名唤梅子酒,是随母亲入昭的老人,可以说是看着扶苏长大的长辈。此次母亲对他“孤身”使楚放心不下,便让梅姨一路陪侍。说是陪侍,扶苏又怎么可能让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端茶送水,只是享受一下对方在饮食习惯上的体贴照顾。
梅子酒听闻公子撒娇似的言语,抿嘴一笑,风情万种,“百里大夫老成持重,又以公子为念而不顾自身安危。这样的人才,公子应该折节下交才是。如今怎么能因为对方与自己观点不同就疏远了呢,这样岂不是会让有心随公子建立功业的人才寒心吗?今后又有谁会方面跟公子争辩,让公子有机会审视自己的对错呢?”
扶苏恍然大悟,自己因为一直以来周围人的善意而飘飘然了,根本没有意识到在这样一个君臣之间互相选择的时代,对人才的态度是多么重要。“不听,去之。”这样的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不是梅姨规劝,扶苏险些误了大事。”扶苏赶忙起身,诚心向梅子酒恭敬行了礼,然后鞋子都没穿好,就出门找百里俜道歉去。
百里俜并未走远,而是就在门口与高进商议随行侍卫的分派,似乎根本没有为扶苏方才的行为受到影响。
扶苏大喜,赶忙上前向百里俜施礼道歉:“扶苏方才一时失态,对先生多有不敬,还请先生原谅。望先生莫要以为扶苏不可教而疏远了才是。”
百里俜视线从扶苏没有穿好的鞋履上挪开,神色不变,先向扶苏回礼,然后回道:“俜原本打算此次出使完毕便挂印而走,如今听了公子的话,似乎不必了。”
扶苏闻言先是大惊失色,听完后又不由喜上眉梢:“自是不必了。”
请百里俜回房坐下后,扶苏又问道:“我细细想了中大夫的话,认为的确有理,是不是就不必兵分两路了?”
百里俜却不同意:“下臣却以为,分两路才是真的万全之法。而且下臣这一路也可以大张旗鼓,为公子吸引视线。”
“这样的话,中大夫会不会太过危险?”
“本就是为策万全,未必会有事。”
扶苏想了下觉得也是,两人当下又是一番长谈,将所需商讨的一应事宜都商讨完毕。
越是深入商谈,扶苏就越是对百里俜的细致周到叹服不止,更为自己险些错过如此才干之士而后怕不已。
百里俜或许没有李斯那般的治大国如烹小鲜的将国大才,也不如韩非子对万事人心鞭辟入里的认识,甚至也可能不及樗里偲的急智应变。
然而他多年的基层到高层全无遗漏的政务经验,给了他对一件事抽丝剥茧的眼光能力,仿佛针对一件再复杂的事情,他都可以将其细致分解,然后能够给你带来毫无死角的剖析。
如果用扶苏印象中比较熟悉的谋士来形容,百里俜给他的感觉,就是有“算无遗策”之名的荀攸和“智迟”陈宫的结合体。
不论此次出使结果如何,能够遇到这样一个大才,已经值回这一路奔波的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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