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透了,市中华灯初上,她二人行于夜市,人寰如海,却恰似各色阎罗,各有张罗。
想必方才隔墙之耳就在左右,虽无可畏惧,只是不料夜风起,祁琳却在这时发了病;一时无处可避,偏这时来了个酒肉和尚挡住去路。乍一看,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却是疯癫满口胡诌,原来真是个疯子。肖缨在人前不便动手,那和尚似醉似醒,只对祁琳一人讲话,旁人扰他,他也不理,只道自己会批命,说这灵水县有女施主需要的东西,不要草草经过,他又嘘声道东西在灵水士绅梁氏手中,是一把宝剑。
肖缨的盘龙剑已是宝剑中的宝剑,北祁若要宝剑,岂有得不到的,区区士绅,闻所未闻,肖缨并不信他,只是他又做出批语,‘那宝剑不为诛戮,女施主手染鲜血,却无缘杀戒’,听得祁琳一时心安,他又道求得宝剑有利于与爱侣相逢,若不然便会早早分散,如预言一般,听了不禁让人后知后觉。
和尚说完便走,在不认得谁是谁,又去缠上别人,同样是只与一人讲话,讲完便走,只有他说的道理,不许别人去问。祁琳原路折返,派肖缨去了东郊田。
想来也是必然,当年放在灵水的死士不再少数,只因是南北枢要之地,虽可见阡陌无数,但其间尽是杀戮,多年来未干涉经营,是不想露出北祁行迹,是故只有死士,并无组织,当年人事,亦不知如今在与不在。主父多年未有新建设,又岂会是真的看不到!
肖缨过了城外马行吊桥,四野皆田,天色已深,正不知如何去寻零散死士,她自知一双凡人眼目,难看出所以,又怕无果而终。城门快关了,擦肩的尽是农人商贩,肖缨背后有人从容走来,肖缨未动,那人便从容超过,怎料是一袭黑袍!肖缨看了黑袍的裁剪和针法,是同道中人,只是不敢相信那裁剪的规格与张踏的一样。他与肖缨并肩之时,须眉一紧,足下生风,引得肖缨去追。
肖缨认得,那是天建都的脚下功夫,也猜到是祁信的人。肖缨一番设想,子信公子心腹有四人,刨去张踏和晏云白,便只有徐简婷和邬明尧。光看这人的身段,比张踏还要高一些,肖缨断定是邬明尧,只因徐简婷是女子,但又不敢用性命开玩笑;如若是邬明尧,那他在四人中排在第二,武功自然高过自己!这人鬼鬼祟祟,方才窃听若也是他,肖缨心中怕的是子信也藏兵。
追了片刻已至无人之境,肖缨心知不该在往前追,这人明明是在引她!但她太好奇了,方才祁琳一番话,使她想探寻究竟,这灵水县,到底有怎样的秘密呢?她希望眼前这人不是邬明尧,这样或许能探寻到一些结果,也希望这人是邬明尧,若是邬明尧,虽是荒郊野岭,自己的身家,便可性命无忧!
不能在追了,在追便会引起东郊死士的的注意,但肖缨还想追逐,那人虽在前,但留心着肖缨的速度,肖缨自知凭自己的轻功根本不可能追上,但眼前这人就像在考察自己的轻功,亦快亦慢才拖延至此。他若反扑,肖缨必死无疑,在这乌黑月下又有谁知,想到此处,恐怕尸体都不足以来做娇主的饵证,这才停下了脚步。
肖缨已不敢将这,看做一种戏弄,因从没在这般劲敌面前不顾忌生前身后!
那人遮着面目,回眸间似是决定反击,却没发力,回身一击之下又叫肖缨避过,儿戏般几个回合草草而过,肖缨渐渐体力不支,闪躲亦慢了,肖缨只是悲愤这种死法,连武器都用不上,要宝剑何用!她这时目光阴柔含恨,临死的风声使她瞬间长大了,自裁的想法油然而生,躲闪间田间麦叶划过她的手腕,溢出一圈殷红,宝剑脱手,本以为死到临头,敌人却不再进攻。
邬明尧:‘蟠龙落地,原来是肖姑娘。’
肖缨:‘邬明尧?’
邬明尧:‘正是,得罪。’
肖缨:‘为什么?’
邬明尧:‘是肖姑娘放不下诛戮,邬某以为是什么招了您。’
肖缨:‘你以为是什么?’
邬明尧代她拾起宝剑交还,道:‘邬某次来是为见五主,想不明白该不该见,这才得罪了肖姑娘,烦请肖姑娘引荐。’
肖缨:‘你以为是你带的东西,招了我?是什么?’
邬明尧:‘这东西只能给五主看。’
肖缨:‘我若不从呢?’
肖缨直起身,伤口亦在流血,看着邬明尧的神色,肖缨已感不详,只是不敢言。他能从内宗赶到此地,此事堪重!
邬明尧:‘蟠龙落地,肖姑娘是五主心腹,邬某得罪了。’
邬明尧长身作揖,肖缨不好在说什么。
肖缨:‘二爷派你来的?’
邬明尧:‘是也…非也…’
肖缨:‘张踏同晏云白尚未归宗,你如同宫守,二爷岂会派你远行!’
邬明尧:‘邬某有求五主,事态紧急,但求一见。’
肖缨终是允了,不敢怠慢。
……
邬明尧随肖缨回到客栈,祁琳发病之后调息屏气,邬明尧在榻下跪了大半个时辰,才将怀中书信乘上。祁琳看完转手递在红烛之上,那书信虽已化灰,可这二人愁涩满面,四目相对,终是连叹也叹不出,肖缨看在眼里,不敢做声。
祁琳叫邬明尧落座,久未言语,红烛侧影,终是急怒攻心,呛出一口鲜血,邬明尧坐而又跪,不敢多言,祁琳放出话来:‘明日归宗…’
……
邬明尧神色辗转,书信传达,事已脱口,便有些乱。肖缨在一旁又燃起一根蜡烛,凤衣望她一眼,她便都熄灭了。房中乌黑一片,只是窗口有些月影,眼前倒觉得清明了,只剩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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