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贾敬是一头黑线。
虽然贾代化瞒的挺紧,但作为别人家的孩子,贾敬可没少被自己爹在世交或同僚面前炫耀。
而贾敬的交际圈,约等于他老爹的交际圈。
也就是说,他的那些朋友们,都间接从自己的父辈那里,接受过来自贾敬的摧残。
大家都还年少,也都有些傲气,怎么可能不在贾敬面前吐槽抱怨?
于是,贾敬也知道了自己老子在外面干的事儿。
却不想,如今连圣人都有所耳闻了。
贾敬哭笑不得,此时却也只得绷住了表情,稍稍抬起了头,目光着落于圣人的鼻子。
这样即能让圣人看清他,却又避免了“直视天颜”的罪过。
圣人见他少年俊秀,与年轻时的贾代化颇为相似,心里就先添了几分好感。
再见他如此知礼,就更喜欢他了。
于是,便赐了坐,与他闲话些家常。
这时候,圣人就又发现了贾敬的一个优点,那就是:虽然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在礼节之内的,但却绝不刻板,与圣人说话也比较随性,全然没有旁人头一次面圣那样的战战兢兢。
比如,圣人问他:“听你爹说,你骑射功夫挺不错的?”
若是常人,定然是明着谦虚,暗里炫耀,说什么“臣愚笨的很,只是勤能补拙罢了。”
但贾敬他就很直白很干脆:“说出来不怕圣人笑话,小臣自幼不喜欢读书,要是学武再不用心点儿,这文不成武不就的,将来怕是老婆孩子都养活不起!”
圣人听得一乐,笑道:“诺大个宁国府,还缺你老婆孩子的吃喝?”
贾敬笑的有些腼腆:“这吃喝与吃喝也是不一样的。再者说,这自己挣的,花的时候,到底硬气不是。”
圣人打趣道:“本朝崇尚节俭,你倒是胆子大,在朕面前就敢说什么‘吃喝与吃喝不一样’了,也不怕朕治你的罪?”
贾敬眨了眨眼,“嘿嘿”一笑,道,“圣人乃是明君,怎么会因着小臣一句大实话就随便治罪?”
接着,他装模作样地把车帘子掀开了一条缝,往外觑了觑,这才放心大胆地说:“这民间有句俗话,说是‘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又有‘民以食为天’。这全天下的百姓,谁不想吃好喝好?小臣这志向是没出息,但它实在呀。”
圣人乐得哈哈大笑:“有理,有理。不过,你往外瞅什么呢?”
贾敬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很是不好意思:“不敢欺瞒圣人,小臣是瞅小臣的父亲,看他有没有跟上来。”
听他这样说,圣人已经猜出了些许,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哦?你瞅他做甚?”
贾敬叹了一声,无比诚恳地说:“圣人能否答应小臣一个小小的请求?”
圣人笑道:“说来听听。”
贾敬破罐子破摔:“方才那些话,请圣人千万别叫家严知晓了。要让家严知晓小臣这么没出息,少不得赏一顿竹笋炒肉!”
他说着,一脸的心有余悸,显然是往事不堪回首。
圣人假意沉吟了片刻,眼见贾敬眼巴巴,终于松了口:“也不是不行。不过,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贾敬立时面露喜色:“还请圣人吩咐。”
圣人笑道:“吩咐倒是谈不上,若是此次狩猎,你能得前三甲,朕便答应,不告诉你爹。”
十七岁的少年,最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尽管贾敬内心里早没有了胜负之念,此时却也不得不做出一副胸有成竹,并跃跃欲试的模样:“圣人您就瞧好吧!”
圣人如今四十多岁,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期,自己胸中豪情不灭,也最是喜欢这些少年人朝气蓬勃的模样。
眼见贾敬努力想要做出一副谦虚的模样,眼中却是遮掩不住的自信与得意,圣人心情大好。
这时,有个小太监掀开了车帘,端着一碗甜羹进来了,低眉顺眼地行了礼,说道:“太子殿下用了一碗羹,觉得极好,便想着让圣人也尝尝。”
太子乃是圣人嫡妻原配所出,因着自幼丧母,圣人不放心嫔妃养育,便从小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感情深厚绝对不同于别的皇子。
看着圣人欢喜无限地夸赞太子孝顺,贾敬心里无不叹息。
他知道,这个时候,圣人与太子的关系还是很亲密的。
太子才二十多岁,虽然有雄心壮志,但也青涩,许多事情都需要圣人提点,却又一点就透,甚至举一反三,令圣人很有为人父的骄傲。
但是,十几年后,当太子逐渐强壮,而圣人圣人逐渐衰弱之时,今时今日的种种好处,将都会变成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拔除,便寝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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