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太了解圣人了,知晓以圣人的性子,若是太子不死,那自然是千错万错。
可太子偏偏就死了,还偏偏是引火自焚这样惨烈的死法,连个全尸都没落下。
圣人对太子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纵然父子二人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渐行渐远,可太子还是圣人最爱的儿子。
到最后,圣人选了曾为□□的六皇子做新帝,除了六皇子势单力孤,容易掌控之外,未必就没有让他照顾太子的遗留的党羽的意思。
圣人大概是觉得,他们到底是一起共过事的,别的不说,总该有几分香火情。
可是,圣人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六儿子会这么阴损、这么狠,非但不给太子的后人活路,更是连他们这些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的党羽也不肯放过。
一朝天子一朝臣,果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贾敬甚至想过,若是最后上位的,不是六皇子,他们的处境会不会好一些?
总归,再怎么差,也不会比六皇子上位更差了。
其他皇子无论如何,都不曾跪舔过太子,自然也用不着杀人灭口。
等到了南山猎场,一行人已经舟车劳顿了半个月了。
当晚安营扎寨之后,猎场的官员便献上了许多野物,让众人美美地大吃了一顿。
当晚,众人各自休息,养精蓄锐不提。
第二日一大早,贾敬便起了身,换了一身利落的短打箭袖,又检查了自己惯用的弓和满满两壶的箭矢,便出了帐篷,策马与一众勋贵子弟汇合。
一群半大的少年,个个都是意气风发,跃跃欲试。
镇国公府旁支子弟牛犇性子稳重,一向和贾敬玩儿的最好。
他一拉缰绳,慢慢地挪到了贾敬身旁,低声叹道:“我爹是有意叫我露个脸的,但猎场里高手如云,我这点儿本事才到哪?”
“牛兄也不必妄自菲薄,尽力就是了。”
贾敬安抚了他一句,也压低了声音说,“实不相瞒,家父也有这个意思,我这儿也正愁着呢。”
“你?”牛犇有些惊讶,“平日里咱们一块儿玩儿,你骑射不错呀!”
“嗐,”贾敬道,“咱们射的都是死靶子,跟活物到底是有区别的。再者说……”
他谨慎地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俩,便凑过去小声道:“我爹可是说了,要是进不了前三甲,就叫我半个月下不了床。我这会儿光是想想,就觉得屁股疼。”
一句话,便勾起了牛犇被他老爹请家法的不堪回忆,牛犇立时满脸同情,嘴里却颇为幸灾乐祸:“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好受多了。至少,我爹没给啥硬性规定。”
贾敬气道:“损友,损友!”
修国公的长孙侯斌凑了过来,笑问道:“你们俩闹什么呢?”
侯斌今年不过十五,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他这回跟来,纯粹就是涨涨见识,能射着几只兔子都无所谓。
所以,他是真没压力。
一看是他,贾敬与牛犇皆用一种羡慕妒忌恨的眼神盯着他看,直看得他浑身起毛:“你……你们这是怎么了?”
贾敬羡慕地叹了一声:“小孩子,好好玩儿就是了。”
“没错。”牛犇附和道,“大人的事儿,你少管。”
半大的孩子,最是逞能充大人的时候,尤其听不得旁人还把他当小孩子。
侯斌被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气得直喘粗气,指着二人道:“你们……你们别小看人,咱们猎场上见真章!”
说完,就气哼哼地拉了拉缰绳,驱着马儿离他们俩远了点儿。
就在这时,鞭声响起,圣人带着太子和二到七几位皇子,在一干重臣的簇拥下,来到了猎场最前沿。
猎场的官员早有准备,掐着点儿把一群鹿啊、羊啊、獐子啊这类体型较大,攻击性却不强的野物驱赶到了圣人面前,就等着圣人开第一箭。
贾敬稍稍看了一眼,心道:就这个密集成都,只怕射不中的才是真的箭术高超。
这些把戏,圣人又岂会不知?
但圣人性子宽仁,对于底下人的生存之道虽心知肚明,却从不戳破。
但圣人当年也是随着先帝上过战场的,有真本事。他虽不戳破底下官员的小心思,却也不乐意全都顺着他们。
只见圣人张弓搭箭,“嗖”的一声,一点寒芒当空而去。
一见圣人不按套路出牌,猎场那些官员的心一下子就提了上来,就怕圣人失了手、落了空,迁怒他们。
就在这时,一阵大雁的哀鸣响起,紧接着,便有一支箭矢,带着一对儿大雁从天空上落了下来。
那一箭,穿透了一只雁的咽喉,又穿透了另一只的翅膀。
“好!”
底下的人轰然赞叹,更有人说什么一箭双雕的。
贾敬悄悄咽了咽口水,不得不承认,即便再世为人,他也做不到圣人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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