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陆绎这些年,他晓得自家大人说一不二的性子,锤定之事便不再更改,于是只默默为自己哀叹,思考再三,这才幽幽说道:"大人,卑职有一事相求。"陆绎见他似是下了莫大决心,面上会心而笑,搁了茶盅,指腹摩挲着边缘,启唇轻轻吐出一个"说!"字。
"大人吩咐,卑职万死不辞,只不过……大人能否瞒着岑寿?他那张嘴,逢人要说七分话,若他知道……"怕是成了同僚中茶余饭后的谈资了,是以他心底忐忑顾忌,陆绎了然,微微颔首,随即起身将门拉开一条缝,透过虚掩的门边观察着外头,空旷的院子里穿堂风卷着枯叶落满了狭窄的小路,因久未清理,路牙子生了些青苔,显得更加萧索。
"元明狡诈,且心思歹毒,你记住,务必拖住袁捕快的时间。"陆绎拧眉,低声嘱咐着,要想把今夏困在房中最好的办法就是声东击西,还要做的滴水不漏,她虽办案能力不足但是小聪明很多,陆绎便有些担心岑福万一拖不住,又该如何是好。思及此,他不禁皱了皱眉,加重语气道:"你身为锦衣卫,这种事,不用我教了吧。"
岑福忙握着佩刀躬身道:"卑职明白,定会竭尽全力保护袁捕快。"闻言,陆绎佯装咳了咳,眼神一转,遮去眸底几分赧然,俊秀的五官竟奇异的温柔了起来,北镇抚司的陆经历居然也有如此和颜悦色的一面,同他往日狠辣扈厉的手段大相径庭,岑福只惊的愣在原地,暗暗想着:大人似乎对袁今夏格外特别,可锦衣卫最忌动情,情之一字,如泥沼,使人深陷而不得自拔,大人此番,却不知是福是祸。
"一炷香后,若我还未从元明房中出来,你便引谢霄去寻我,动静越大越好。"说话间他已拉开房门,抬步走了出去,身后岑福紧跟着,稍稍担忧道:"这位谢大公子向来与您不合,卑职只怕……"
陆绎浅笑,笃定说道:"放心,谢霄虽为人庸俗了点又小气了点,也不够大度,但他毕竟是乌安帮的少东家,骨子里还是比较明事理的。"既要声东击西,自是缺不了谢霄,尤其他专好与陆绎针锋相对,有他在,袁今夏即便万事妥备也毫无施展的机会。陆绎想着先去元明房中搜寻,有些重要之物定是被藏起,倘一切顺遂,他能全身而退,再由岑福扮做今夏诱使元明上钩,倘他被困,后有谢霄投石铺路,依然能照着计划行事。
"是,大人,那您小心。"岑福探身,话音才落陆绎已快步穿过走廊,颀长身影眨眼消失不见。
元明所处比较隐蔽,加之他戒备心重,旁人也进不得,此时正是午食空隙,房门紧闭,陆绎侧耳倾听一瞬,复快速推开门,错手关了个实在。他细细打量四周,除却道观必需用品,再有是棋盘,他随手一一触碰,凭直觉转动方寸八卦杵,须臾,面前太极格锵锵大开,赫然是处耳房,不加多想,陆绎径直跨入。不想里头别有洞天,下了阶梯,视线渐渐开阔,格局亦大了起来,所陈设布置琳琅满目,众多瓶罐中盛满了各种颜色的药物,陆绎凑近,指下翻了翻,捏起一物置于鼻端,味淡而轻,也分辨不出究竟为何,他正聚精会神,身后猛的响起一个试探的声音,"陆大人?"
是元明!陆绎眼神幽暗,眉尖一蹙,转而换上一副不解的样子,他看着笑容满面的元明,问道:"这儿哪有什么大人,你找我啊?"
"陆大人,我们出去吧?"元明长舒口气,轻轻诱哄着陆绎。
"我不,我要玩这些东西,五颜六色的。"他神态俨然乳齿小孩,一派天真烂漫,挣扎着不愿离去。
"外面有更好玩的,来来来来……" 元明笑言,掌下注了几分力,方勉强钳制住陆绎退后的身子,若非忌惮锦衣卫,他何须乞颜求和,这位陆经历也是个狠角色,落魄至此,居然也能闯进他的暗室里。
"这些石头我也喜欢……"陆绎指了指一边,好比发现了更新奇好玩的东西,只他脉门被元明蛮横掐住,使不上力。"这些五颜六色的,我还能画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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