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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九年,六月,S城。

蓝墨水色的天铺陈开来,夜来换昼,星有好风。

距离梁京泊车等沈阅川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带一刻钟了,后者敲她车窗的时候,她囫囵地坐起身,还以为是晨晓。

沈阅川拉开她靠墙这边刻意开一条缝换气的车门,没等她张口,就告诫她,“车里最好不要睡觉。”

车子发动机还在嗡嗡地响,车内冷气很足,梁京扒拉下披在身上的防晒衣,她表示无妨,晓得的,车两边的门她都推开了缝,对流着。

不会窒息的。

显然她的一番狡辩解释,沈阅川并不受用,怪罪完她再怪罪自己,“怪我,我早该让你上楼等的。”

下班前,临时来了个病人,耽搁了些时间。

沈阅川郑重朝梁京抱歉。

后者从车里下来,舒展筋骨,夜风很热,吹拂在她冰凉的四肢上,中和地适意。

“没什么啦,可能我今天开高速精神太紧绷了。”她摆摆手,顺道着跟沈阅川显摆她的高速处女秀。

沈闻言,淡淡一笑,轻声慢语地关照她,车子熄火落锁,先上去坐坐罢。

梁京这才想起她来找他的正事:

天热,沈母旁的也没敢托圆圆带给他,只去乡下瓜田里摘了几个新鲜的水瓜、西瓜,还有自己腌的咸鸭蛋。

“婶婶说,你都有好几个月没回去了,让我给你带话,有假期就回去看看。”

“嗯。你学校那边都结束了,正式毕业了?”沈阅川帮着她从后备箱里提两个家常用的小桶。

梁京痛快一点头。

是的,她毕业了。

她的愉快很清淡,倒是沈阅川看她模样,笑意浓了点。

*

梁京小学毕业后,就去了江北念书。

奶奶陪着去的,为此还在那边买了栋学区房。

如此大费周章,其中晦涩许多,好在效果不错。奶奶那边有个叔伯堂弟,这些年也好在有这房亲戚可走动,才免去多少寂寥。

沈阅川就是舅爷爷家的孙儿,排行老三,但不是嫡亲的,他是他母亲带着嫁过来的,改姓了沈。

梁京自幼按顺序,称呼他三哥。

她从高考那年又在他这里治疗,二人亦是兄妹又是医患,自然信任亲笃些。

“你是怕婶婶给你张罗说媒相亲才不回去的?”他们一道等电梯上楼时,梁京忍不住地拆穿三哥。

沈阅川两只手里都提着东西,沉甸甸地,睨一眼她,“你又知道?”

数月未见,梁京觉得三哥又冷峻了点,她心里莫名有点无从言说的不自在。

她不是个顶热络的人,也不是个会看人心思的人,有时甚至摸不准她看似活跃气氛的话该不该说,譬如眼下,其实她是劝三哥多回去看看婶婶,但又好像打趣过头了。

她明知道这几年沈阅川同他母亲关系紧张,沈母又苦口婆心地劝他成个家,为此母子俩已经较量过多回。

沈阅川几回言说,他不觉得婚姻关系的家庭有什么可值得每个人都为此去达成般地焦灼。

沈母听他这番狂妄之话,就会揽错到自己身上:我知道,你怨了我好多年了,如今你甘愿糟践自己,也是为了报复我。

梁京得知他们母子俩的这些嫌隙,时常会感慨,真真应了那句,能医不自医。

也很荒唐,受人敬重的心理医生,天天医别人,自己的心病却由它荒芜多年。

“1010。”进门前,沈阅川突地报了一串数字给她。

梁京这才回神,“嗯?”

“我说入户门的密码是1010,”沈阅川拉开门,让她先进,“下次你再过来,就直接上来吧,密码记住了。”

奶奶年岁大了,如今梁京学业也暂告一段落,人老了愈发地恋家起来,梁京这回是陪着奶奶搬回S城的,为此她在那边实习转正式的工作都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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