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身后就是人工河,她要从月洞地基上下来,也二次不顺从章郁云的要求,
闭上眼睛。
呼吸间她吐纳着他的气息,有烟草味、香水味、以及浓郁的酒精味,
香且烈。
再听他在她左耳边说,“圆圆,你能留下来等我,远远超出我预料。”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梁京受用不了他的这些腻歪话,揪他领带逼着他俯身的是她,眼下不快要翻脸的也是她,她怪罪的口吻,“章先生,你喝醉了!”
“当然,我为了逃出来,喝了多少酒,你知道嘛?”
“一口菜都没吃,眼下我饿的能吃得下你!”
“我要回家去了!”姑娘脸皮薄,全然不买账,一门心思要从章郁云眼前溜。
“家去、家去,你个土老帽能不能换个新鲜词。”章郁云揶揄她,活脱脱刘姥姥的嘴脸。
再给她把后路封死了,“是梁二小姐先招惹我的,亲了我玩不认账那套,我这人可不怕臊,直接去问梁老太太,是不是梁家都这么教姑娘的!”
“章郁云你……”
二小姐才脱口的话就被章郁云一口吞了,梁京也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她并非草木,且气息感官里的人又无限绵密地指引着她,
甚至是怂恿、诱惑着她。
像一口烟,燃着,唯有向上跳升。
仿佛被裹挟的不仅仅是唇舌,而是她的灵魂,一时酥麻、一时剧痛。
梁京面上有热,也有泪,勉强换气之余,她担忧,“会掉下去。”
章郁云一只手控着她的腰,沉沉道,“我不会让你掉下去,要掉也是我替你去。”
梁京正色看他,她无从开口,甚者想要他这句话的凭证,无奈此情此境里,唯有不懂情的草木与明月。
*
送她回去的路上,章郁云认真问她,“为什么不肯我见你奶奶?”
“Elaine并不多看好你。”梁京耿直道。
章郁云无妨状,再问起细枝末节,“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祖孙俩这么洋派的称呼?”
梁京淡漠反问,“不行?”
行。
章郁云一把把梁京拉近身边,“我太吃你这个脾性了,梁京。”
有司机在,梁京不想和他亲昵,只用目光怨怼他,变态。
还像他上回送她回来那样,梁京只肯停在小区门口,然后就像个小鹿蹦上高速高路那般慌里慌张,也不和章郁云道别或说晚安就要走。
章某人扣住她的手,“你非得这么偷偷摸摸嘛?我倒无所谓,怕是委屈了你。”
“……”梁京挣脱他的手。
“还没和我说再见。”他提醒她。
“章先生,再见。”一板一眼,无情无义。
章郁云气却拿她没办法,他恨不得现在就告诉她,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这口口声声喊我‘章先生’有多不该。
车子再回头的时候,章郁云暂且靠在座椅头枕处歇歇神,是,今晚月色真美。
但他并无多少无债一身轻的得意,
相反,得便是失,章郁云自幼浸淫在算计人心的校场上,凡事得多少丢多少,他早能看出个七八成了。
梁京算是他校场之外摊上的人,他非但没算清得失,而且一个猛子扎进去,
昏天暗地,昏头转向。
他已经许久没有凭本能行事过了。
*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
梁京照常要去上班。她早早地起了,陈妈还怕圆圆有什么,只问她,怎么起这么早。
确切地说,她是一夜没睡。
她昨晚到家的时候,Elaine已经服药睡下了。陈妈说许是白天翻箱晒冬衣折腾了些精神,没什么大碍,还给你留了夜宵的。
梁京瞬间退缩了,她怕奶奶年岁大了,承受不住她突如其来的一番话;
也怕奶奶真正动气,不肯是小事,伤了自己的身子。
就这样原本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囫囵翻身了一个晚上,一早看到Elaine形容精神皆不佳,她当即心里就全推翻了。
Elaine却先看出她心思重重了,“眼睛下乌青的,昨晚又熬夜了?”
“Elaine……”梁京没有勇气开口,或者相比那朦胧催发的感情,她更看重Elaine,她不想拿所谓的孤勇去赌Elaine的性命之忧。
“你又累着了?”圆圆怪罪奶奶闲不下来了,那些樟木箱子可以留着我周末帮你翻啊。
“几块好皮料,还是你爷爷在的时候买的,没做上身,再不每年拿出来暴暴,会霉掉的。”Elaine说,她要好好保养留着,留着我们圆圆出嫁,拿来做衣裳穿,给圆圆装装门面。
梁京就此,搁下了碗筷,早饭都没吃,就走了。
躲进车里,她一味地抹眼泪。
如果章郁云在她眼前,她就差开口跟他说,章先生,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前世无缘,累及今生也许也无分。
多荒唐的话,梁京自己咀嚼都觉得荒诞极了。
到头来,她谁人都说不服的。
她如同渺小的尘,汇进翻江大海,不值一提。
眼泪哭不尽,日夜也未必完。工作室那边,小乔一早给梁京打电话,她请了一天假,还请梁京帮她盯一天手头上的文职活。
哭过的梁京,潦草抹眼泪,声音恹恹地,她问候小乔,“你怎么了?”
对方答,感冒,发烧。
梁京劝小乔不行去医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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