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兰舟戴着副经典六角行框的金色眼镜,说话间,慢慢直起身,右手食指推推眼镜,言语蔑完形容蔑,小爷狠狠瞥一眼梁京:
“二叔很少看电影的,他之前那个女朋友专门拍戏的,他也不会捧场的。”
梁京穿一身烟波蓝的无袖连衣裙,外面罩了件薄纱衬衫,衣摆处打着细致的结扣。妆容也很用心,章兰舟知道二叔暂时搬出去住了,为了这个女人。
他看不透,只觉得眼前这女的无非就是更年轻些,不至于优秀到天上有,地上无。
怎就二叔如此上心,只能叹一句,男人的短板。
“姑姑这是被二叔放鸽子了?”兰舟看见电影票还完整地捏在梁京手指头上。
“其实也不要紧,他成天那么忙,忘记一两件很寻常的,我想该是看电影的行程他没和他秘书讲,所以没人提醒他!”说话人很没所谓地耸耸肩。
那傲慢轻狂的样子,与章郁云如出一辙。
梁京没多少情绪地站起身来,把手里的两张票揉成团,当着章郁云这个儿子的面扔进了边上的垃圾桶里,随即,没半句话回应对面的人,转身就走。
章兰舟落后喊,“喂,生气啦?”
“我二叔惹你了,冲我甩什么脸子呀。”
那头,章兰舟还有同学在等他,他们今天是四人date,其中包括陈丞。
章兰舟两头难顾:
看梁京气鼓鼓地。说实在的,他怕万一惹恼这梁家小姑姑,二叔那里不好交代,况且刚才嘴贱还说了二叔前女友,是非出一顿情侣架是小事;三更半夜的,这小姑姑脑子不好使,再出点岔子,章兰舟可能就活不到天亮了。
再者,他也放心不下陈丞。
权宜之下,他还是选择小心为上。
他回到他们先前的队伍,给同行的男生陆鸣微信转账,交待后者,送两个女生回去,他没好意思点名,尤其陈丞。
再和陈丞解释,“刚那个,她是我二叔的女朋友,这里有点……”章兰舟委婉地在脑袋边点了点,“你知道我二叔的脾气的,真出点事,我跑不了……”
“章兰舟,她好漂亮,也好年轻。”
“什么?”
“没什么。”陈丞是个内秀腼腆的性子。
“你和陆鸣他们打车回去,到了给我发信息。”章兰舟到底还是孩子,鸿蒙心意的喜欢还抵不上生死纰漏的恐惧,换句话说,他明白他所有的衣食无忧、少年意气寄托在谁身上。
他敬二叔也好,畏二叔也罢,不能允许二叔看中的人,出一点岔子。
就这样章兰舟狠心撇下陈丞她们,在观景电梯处追上了梁京,好在等候的时间足够长。
他再次试图开口,“你打电话问过了嘛?没准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梁京这回没冷落兰舟,“来不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爽约了。”
“还有,”她说着猛回头,上下打量兰舟一眼,“你干嘛,你这是在跟着我嘛?”
天地良心。章兰舟没和她藏着掖着,“我是!姑姑你上回说哭就哭的样子我还没忘呢。”
梁京被他打趣地一时红了脸,“我没事。你回去继续你的约会罢。”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少年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梁京不懂他在说什么。
电梯来了,她往厢里走,落后的少年跟进来。
尽管梁京有些不快,不快章兰舟的行径,但公共场合,也没说多少,二人一时无话。
就在电梯往下去的过程里,梁京和身边兰舟的手机一前一后响了:
梁京的是章郁云打的,
兰舟的是秦晋拨的。
前者在和梁京抱歉。抱歉出了点状况,他去不了了,忙到现在他才想起和梁京还有约。
后者是通知兰舟,即刻来九龙医院,你太爷爷掼了一跤,你二叔查你人呢。
—
章郁云对于兰舟的管教等于放养,但是也有原则的教条,比如学校就得上课,放学就得回家。
国庆放假,司机循例把兰舟从高中部接回来。
章郁云还在酒桌上时,家里报说爷爷出了点事。他打点好应酬的宾客,赶往九龙医院的路上即刻联系起九龙的贝院长,再与骨科主刀的来主任会面,章郁云作为家属签字同意手术书,这一忙活,一行人才把老爷子送进了手术室。
章家的人都陆续来了,包括在市立上班的晏云,后者是外科医生,总归比章郁云懂行。听主刀医生的敲治疗方案时,老大问老二,你觉得如何?
晏云的主张,自然由数据说话,由术业说话。
章郁云点头,认同。
章家里里外外十来号人里,包括老爷子的代理律师范律师。
章熹年还在呢,医生问到家属签字时,章郁云堂而皇之地接过,潦草笔迹签字认可。
这般子代父职。旁观人个个看在眼里,算在心里。
最后歇下神来,章郁云问起兰舟来,他要司机去接的,顺带着带身换洗的衣服给他的,司机反馈:兰舟不在家里。
秦晋把电话给章郁云,后者挂了梁京电话,声音冷漠地问兰舟,“你大晚上地不好好在家待着,去哪鬼混了?”章郁云话交待地很明白,你给我逮到任何酒店入住的痕迹,你就等着和你太爷爷一样卧床躺仨月罢。
章兰舟即刻转移矛盾中心,“二叔,我和梁小姑姑一起呢。”
*
半个小时后,章兰舟出现在九龙医院VIP病房门口。
天已过凌点,老爷子的手术还在继续,章郁云拿主意,今晚他留守,其他人先回去等消息罢。
章熹年有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常年将养着。此番老爷子这遭突发事,孙姆妈问过郁云意见,要不要通知你父亲那边。
章郁云:当然。他是子,我是孙。岂有他不知道的道理。
可是,真等父亲同傅安安来了。章郁云又一副全权他自己做主的擅专,丝毫余地不留。
他有自己的主张。因为这事,即便他不出头,最后也还是落到他头上,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让别人插手,落得个自在痛快。
父子俩临散前,还较量了一回:
“你爷爷这一跤,今后离不开人了。”
“那就做离不开人的打算。您别太吃心,先顾好自己。”
“我知道你是怕我没那个命长来顾你爷爷。”
“才说叫你别吃心。咱们章家,累谁不是累,况且,我累惯了,也经摔打。”
章熹年不以为然,“我知道你,老大,你这是打我脸呢,老爷子一横下来,你且等着范律师宣读遗嘱,该你的一分不能少。这也是你如今小心侍奉你爷爷的处心积虑。”章家没有孝子,只有贤孙。
“快别这么说。爷爷他只是骨头伤了,脑子丝毫没伤,他不会亏待任何人,当然,他也希望我不会亏待任何人。”章郁云恭敬送父亲出去,临了,父子俩难得对视一眼,章熹年比上一次见又瘦脱了些,拿身边的傅安安参比,已然不是同龄人了。
章郁云这个继母,来探公公的病,衣着妆容难得跳脱着的亮丽雍容,像是从哪个宴会上下来似的。傅小姐当年就是交际花,如今处处得体的名声还在外。
原本针锋相对的挤兑话,最后,草草了之了,“但愿能尽人事罢。”
*
病房早过探视时间。病人也还没下来,这套房间是征给章郁云用的。兰舟进去喊人的时候,章郁云在吃药,铝制板扣下几粒药,就着手边玻璃杯里的温水送服。
“去哪了?”座位上的人冷漠眉眼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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