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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随彭朗去邻市客户工厂看打样的路上,梁京接到沈阅川的电话,仲秋一别,二人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再碰面。

沈又是个万年不碰社交软件的人,微博朋友圈于他而言都是生路子。但他对梁京日常的更新,一直很响应。

这段时间她搬去崇德巷,沈阅川也是知晓的,从圆圆不需要他开药,不需要他作倾听者,而姑奶奶那边也不勒令圆圆定时去他那里接受治疗起,他就不知道该如何与圆圆相处了。

沈阅川待圆圆的态度就一直很清醒,醒到尊重她们祖孙的选择,这是他作为医者的冷峻;

也是作为相识圆圆十年,懂她护她,而后该有的分寸。

那日光华寺分别时,他问圆圆,如果他早一步,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梁京:无论如何,你是我三哥哥这一点变不了。

佛前,众生平等,众生皆受怜悯相。

沈阅川也浑然醒悟,是的,圆圆好不好一直在他的进退里,他始终没能跳脱出医患的自觉。

他看她落寞站在秋阳里,用短过一秒的时间,劝服自己,她好不好都随她去罢,往日他没能拖她出深渊,今日也不能陪她往深渊里跳。

单凭欠这一点勇气,他就输了,输的不是圆圆这个赌注,是自己。

圆圆的日子,太需要心无旁骛的孤勇了。

沈阅川电话里问圆圆今晚有没有空?

梁京如实告诉他,出差,得外宿一晚,明天下午回去。

“我妈过来了,要去看看姑奶奶,想大家一起吃顿饭的。没事,你忙你的。”

一通电话草草收场,梁京直到车子下高速过ETC收费闸口才想起来,明天是10号,三哥的生日。

*

姚淑云是三房头的,当初带着六岁不到的沈阅川嫁进沈家,孤儿寡母的,讨生活不容易。

三叔头一个老婆跟人跑了,这个洋相活跟了他好些年,直到遇到姚淑云。

老爷子不肯老三娶个新寡还带个男娃的媳妇,无奈当事人执意。

沈阅川改姓住进沈家来并没吃什么苦头,相反,三叔待他很好,几乎视如己出,他们之后也没生孩子。就这样,名义上的父子关系还是很紧张,顺带着嫡嫡亲亲的母子也声张了。

因为沈阅川亲生父亲的死。那是他们母子的一块心病。

他原姓周,六岁离开周家的时候,已经记事了。父母感情一般,甚至比一般还糟糕,全家仅靠着父亲船员一份工资,贫贱夫妻百事哀,全围着温饱打转,一分钱掰开来作两分花的日子,母亲有一船的眼泪要找经年累月不在家的父亲讨。

家里还有个糖尿病的老婆婆要奉养。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母亲那时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活寡。

父亲最后一次出门,夜里,沈阅川听到父母大吵了一架,屋子里房梁上悬下来的钨丝灯泡在风雨里摆,荡悠悠地。

清晨,父亲走了,就再也没回来。

遇上了海难,尸骨都没寻得着。

而父亲去世后的第十个月,母亲带着沈阅川改嫁进了沈家。

之后母子俩但凡有争吵,一人怪一人凉薄时,沈阅川总有话来埋:

是,原本我们一家子就都是薄情的人。

父亲苦累了你,你未必也多忠贞他,而我,忠孝仁义全不在线上的一个糊涂人罢了。

早慧的他,无法忘记母亲在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把外男引进门,二人谈话没多久,还把他支出时的面孔。

那男人就是之后的三叔。

沈阅川这些年能不回江北就不回,被母亲念急了,就趁周末回去一趟,他连家都不留宿,回回在外面住酒店。

山不向我,我便向山。姚淑云召不回他,就自个来了。

明儿个是沈阅川三十岁的生日。他自己不当回事,姚淑云来探望姑奶奶,一并和老太太唠叨着,“不是小生日呀,三十岁不热闹一下,放个炮仗,不作兴的呀!”

“姑奶奶你说呢。”

梁老太太原在江北的时候就没少听这些家务官司,“他同你省心思操还不好,依我看,如今这酒席能不摆就不摆,其实就图个热闹,钱本套本都未必平得住。你人也来了,自个给阅川过个生日,闷声发大财,阿弥陀佛,最好不过!”

姚淑云心肠浅,文化根基也没多少,比较识相讨巧的一点就是会看人眼色,长辈里也会做人,她在沈家这些年,公婆叔伯妯娌间,从不生事。

对于这老姑奶奶更是眉眼里都服气的那种,她知道梁老太是个有钱小姐出身,说话做事都有腔调得很,当初阅川能来S城站住脚,也是得了老太太托家里人多番照顾问候的济。

“嗯呐,理是这么个理。姑奶奶你是守着个小圆圆不知道这老大难的愁哦。”说起梁京,姚淑云才问候起圆圆,什么时候回来,大家一起去吃顿饭,约上梁家那边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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