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尖的袁陈氏听此,立刻拔高声音反问,“那书上有没有教你要不要吃饭,要不要睡觉?”一句话叫袁益立马噤声,乖乖的回去继续烧火煮饭。
袁陈氏入了内室,侧坐在榻上,见今夏跟着进来,没好气的道:“说罢!”
自知是躲不过去,今夏只如实回道:“您不过是把鱼篓换了个位置……”
话音才落,挨了一记白眼,袁陈氏叹口气,目光转向今夏,“谁叫你把银子又给放回去的,给你就收着,不吃不喝你能攒多少?”就是个实心眼的丫头,少操心一点都不行。
今夏却怔怔说不出话来,心里难受的紧,嘴角还是扯出一个笑,她挨上前,凑在袁陈氏腿边,小小的脑袋枕在娘亲膝头,闷闷的道:“可那也是您辛苦卖豆腐存下的,我不能再使您的银子了。”
“说什么混账话,”袁陈氏抬手轻轻打了她一下,瞪着眼,眼里却一圈圈的泛起了泪花,“你不使我的银子,还能使谁的。你成日不着家,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你不能糟蹋自个身子,不然,等那个姓陆的出了诏狱,我也不能把闺女给他。”瞧瞧原本圆润福气的小脸都瘦成什么样了,哪个当娘的不心疼。
今夏听罢,猛地抬头,着急的盯着袁陈氏,“别啊,娘,咱们不都说好了吗,即便没有嫁妆我也能把自己嫁出去,您要不同意,我可就没人要了。”
“瞧瞧你那点出息,从前给你说亲,推三阻四的,也不见你这么上心,这个陆绎有什么好的,让你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抚着今夏的发顶,袁陈氏皱眉,她偷偷攒钱想去诏狱瞧陆绎,甚至为了凑银子省吃俭用,连扯身新衣裳也要犹豫很久,陆家那个官家少爷袁陈氏是见过的,长相倒是十分周正俊俏,谦逊有礼,若是没有这档子事,今夏托付给他,袁陈氏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那娘你嫁给爹这些年过的可算如意?”今夏依旧伏在她膝上,仰面幽幽问道,清丽的五官水润的杏眼,此番正滴溜溜的瞧着袁陈氏。
“什么如意不如意的,你爹本分,除了蛮劲做事别的也没那些个花言巧语,咱们家日子是过得是清贫了些,但是踏实,夏儿,你跟那个陆大人,娘不是不同意,只要他待你好,以后不纳小,就是让娘砸锅卖铁给你置办嫁妆,娘也开心。”
今夏呆住,心中抽痛,借着外头灶间映来的微弱烛光,看着袁陈氏隐在墨发里有些花白的银丝,不禁潸然泪下,房里昏暗,四下除了她低低的啜泣声便是院中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想来是爹已回来,少顷听到袁益克制的抱怨,继而是板车乒乓推拥的响动。
袁陈氏拍了拍今夏肩膀,从枕头后摸出昨晚那个荷包,塞到她手心,“要是不够再跟娘说,新丰桥头有家去年才开的酒楼找咱们要了半年的豆皮,以后每月都有固定银钱,”说着伸手抚向今夏发凉的脸,又起身摸索到案角上的烛台,片刻,薄薄如豆的油灯霎时将房中一隅衬的亮了起来。
“是正对着桥头的那家?”今夏思忖,诸多事情如何就这般巧合了,她一时有些后悔白日里没有多问几句。
“是啊,每月三两,当场就给了,可比你那捕快的活挣钱多了。要不你就辞了差,在家帮忙点豆皮得了。”随手拿过架子上的布裙将裙头细带在腰后打了个结,袁陈氏复回头看了她一眼,“回你屋去歇会。”
今夏摇头,带着鼻音小声道:“我去烧火,让弟弟读书去。”说完不等袁陈氏反应,小跑至灶间将袁益替了出来。
晚饭她真就吃了三大碗白米,袁陈氏夫妻俩人互相对视后,皆暗暗叹息,连袁益也忍不住把自己平素爱吃的炖鸡蛋推到了她眼前。此间四人,除了她,余下三人停了筷子。
今夏心知,再过几日便是年关,过了新年,有些事再去做怕是要难上几分,而此时的乾清宫,嘉靖帝对于陆绎一事始终犹豫不决,陆炳与他到底是自幼同长的君臣好友,嘉靖十八年时,陆炳随从他南游,到达卫辉,夜四更时,行宫起火,随从官员仓猝之间不知其所在,只有陆炳撞开门户,不顾大火相救,此番英勇救驾,甚至于多年后的今日再次忆起,仍是感慨万千,念着旧情,他将处斩陆绎的诏书压下,一如当年陆炳曾棒杀兵马指挥,被御史弹劾时,他便是下诏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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