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溪观后院,夜色凉如水。
北陵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王宫里跌跌撞撞跑出来的。她的头很疼,像是喝醉了,不然,怎么会梦见南应寻求娶北陵长好这种荒谬之事呢?
更荒谬的是,北陵长好还答应了。
未名师太端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轻轻阖上房门:“四王姬,醒醒酒吧。”
她平日里便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此刻的语气更是轻柔,本是挑不出错的举动,却像根倒刺一样扎进了血肉。
哐当。
醒酒汤被北陵珂打翻,药汁撒了一地,玉碗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她突然觉得,自己就跟这被打翻的玉碗一般,惹人嫌弃。
“本将军用不着你怜悯!”她红着眼,将满腔的怨气都发泄在未名师太身上。
未名师太面色不惊,捡起玉碗阖上门便出去了。
北陵珂把头埋进被子里,恶狠狠地捶着木床。
南应寻要娶王长姐,这不是梦,是北陵王亲口应下的婚事。
比起被背叛的痛苦,她更受不了的,是被嘲讽的痛苦。
南应寻七岁来到云出做质子,宫里人大都知道他俩关系不一般。今日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嫁去南应,有几个跳脱的小宫女甚至找她要了喜糖,容妃和北陵琰更是为她挑选了好几件嫁妆。
结果这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南应寻要娶的根本另有其人!借口不舒服从国宴上退下时,北陵珂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或悲悯或嘲讽,每一道都像是利剑,把她的骄傲割得七零八碎,再也难以拼接。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北陵长好?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父王和南应寻都会选择她而不是自己?
北陵珂暗暗同她比了这二十年,今天终于分出了胜负,她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晋江独发*
柳儿推着北陵琰来到了仙流宫,守门的侍卫没将失势的皇子放在眼里,磨磨蹭蹭地进去通报,快一盏茶的功夫才出来。
他递给北陵琰一张字条,语气比适才恭敬了不少:“二殿下,大王姬已经睡下了,不方便见您,托我将这字条给您。”
柳儿有些气不过,北陵珂与南应寻的事,她是知道的,还帮着选了好几匹大红绸,却没想到南应寻竟要娶大王姬。如今北陵琰只不过是来找她讨个说法,她竟闭门不见,着实令人恼怒。可再恼怒她也只是个下人,只能在心里啐了这仙流宫一口。
北陵琰打开字条,上面只有七个字:替我像阿珂道歉。
他将纸条撕碎,命柳儿推他回去。
“二爷不是说要亲口问个明白吗?”
“她不会见我的。”北陵琰垂下眼眸,掩住了失落。
当北陵长好下定决心不见他的时候,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由于年龄差,这位尊贵的王长姐与弟弟妹妹们无甚交流,平日里大都独来独往,性情孤冷。即便北陵王把她当掌上明珠捧着,她也只是受着,从未报以半分微笑。
但在北陵琰的记忆中,北陵长好分明是抱过自己的,还用拨浪鼓逗自己发笑,为拥有第一个弟弟开心不已。
好像就是在那次生病之后,北陵长好再也不来芙蓉轩了,而自己巴巴地跑到仙流宫去,也总是被老嬷嬷用各种理由搪塞。
一开始,北陵琰以为长姐是病的重了,心急如焚,但后来在家宴上看到全然无事的北陵长好时,他忽然就明白了,他的长姐哪里是生病了不能见他,明明就是不想见他。
小孩子鼻头一酸,赌气地鼓起两只眼睛,不让眼泪撒出来,心里想到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可若是他当年再大一点,或者没有被委屈和愤怒淹没,他就会发现,北陵长好彼时清瘦了许多,眼神也再没了以前的风采。
现在回想起来,北陵长好病前病后的变化也太大了,他突然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病,能将一个人的性子都改变。
“柳儿,明日你去太医院将王院首请来。”
“二爷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有事要请教他而已。”
仙流宫内,北陵长好心里也不是滋味,她何尝不知道早在幼时,北陵珂就很喜欢南应寻了。
那时南应寻很瘦弱,经常被北陵洛欺负,北陵珂不过略比桌子高,竟为了保护南应寻狠狠地咬了北陵洛一口,到现在还有印儿。
若是没有北陵珂,南应寻这质子当的,可不会那么舒服。
昨夜,她已然知道了自己一直生活在北陵王精心编织的谎言中。她的母后,只不过是梁家义女,而她的真实姓名,是南应月璃。
南应月璃是当今南应王的亲妹妹,也是曾今玄修大陆上的第一美人。可她明明是尧光王后,又怎么会跟北陵王生下自己呢?
最关键的是,逼死尧光国王和王后的,正是北陵王。
父王,杀了母后?
手中的茶盏不受控制地掉落在地上,霎时碎成了四五瓣。这是百濮国进贡的五彩琉璃茶盏,坚韧度极高,怎会平白无故地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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