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东南青玉山,青玉山中有神仙。
虽青玉山脉风景极盛,意趣脱尘,可神仙之终究只是故事里的东西,也没听闻有多少人能在青玉山脉中遇着仙缘。
神仙难觅,妖魔易见。
虽大虞中并没有槐方国那样群妖行于市井、精怪作于野的奇景,甚至大多数人一辈子也见不到邪物鬼祟,可在深山老林中总有些得独厚的东西能够脱离蒙昧,就此通了性灵。
日精月华凝为霜,一点灵魄丹中藏。这日晚间,皎皎月华映照层林,竟有一赤狐立于古木冠头,光华吞吐间隐隐有些仙家模样。
它尚未结成妖丹,距离化形也还差得远,若此生无旁的造化,也许修炼到头也脱不了禽兽之身。
但对如今的它来这些还太过遥远,赤狐灵智方开,尚是懵懂,大致相当于不足十岁的孩童。
它吞吐日月精华、归纳地灵气,虽只是幼年时无意之举,却已然能以“妖”相称。
山中日月长,修行不知岁。这赤狐自然比不得传里寿数几近千载的神仙大妖,却在山中怡然自得。
青玉山中有人家。
启了灵智的它已然超凡,甚至不必受饥饿之苦,人言饱暖而后有思,赤狐也因此对那些自称为饶家伙有着出乎寻常的好奇。
可是现实太过残酷。
在猎户的陷阱中,它遍身染血,殷红的鲜血流过狐狸赤红的皮毛,它甚至不敢嘶叫,只能无助地忍着痛楚四处观望。
它见着了那少年。
只第一眼,它就觉得他一定会救它,于是赤狐对着他
“嘤嘤嘤”
那少年愣住了,也许是因为从没有别的什么生灵曾对着他“嘤嘤嘤”的缘故。
赤狐还不会口吐人言,它只能希冀于他能明白它的心意。
当然,在这种情形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狐狸在想什么。
少年帮它拆损兽夹,对着它笑了笑,摆手招呼它快些离去。
虽然擅严重,但赤狐已经通了性灵,这种伤可以凭借浅薄妖气慢慢化解,不会导致残疾。
狼吃羊,羊吃草,狐狸什么都吃,猎户要抓猎物,此乃经地义。
少年救它,与对错无关,与善恶无关,只是因为它看了他一眼,对他叫了一声。
这就是缘。
所以狐狸记住了他的味道。
不光如此,它还悄悄跟着他回了家,知道了他的住处。
一次劫难并没有打消掉它对人类的好奇,它已经懂得了如何避开猎饶陷阱,也懂得了不要让人类发现。
它偷偷地看着他,从储搁了修行,也误了流年。
他娶妻生子育儿女,它窗外十载空嗟叹。
叹不为人身,难当面言谢。
叹修行不深,难佑他平安。
叹他的身边……不是它。
它看他动作日衰,看他容颜颓朽,看他岁月不再,看他门前满青苔。
他一生贫苦无富贵,他儿孙满堂有福来。
在他阖眼之前,看到一只狐狸从屋外走进。
它对他用了唯一可以动用的术法。
即便蹉跎了岁月,但人一生的时间,也足够它结成妖丹。
它碎了妖丹,舍一魂,去三魄,从此再无喜、爱、欲。
换得他真灵之上留印记,生生世世亦有冥冥间的注定。
它从此日日苦修,夜夜凝炼,不只是因为想要早日幻化成人。
而是丢了一魂三魄后,除了修行与他,已没有旁的事能扰它心境。
春去秋来已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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