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混小子现下在何处?!”
西伯侯叫嚷着大步踏进落棠院,守门的两个小厮还在打盹,听见声音冷不丁从美梦中惊醒,正想骂上几句,瞧见来人顿时一个鲤鱼打挺,站得比松树还直。
青笋匆匆而来,陪着笑道:“奴才青笋见过老爷。”
西伯侯定睛一看,正是平日跟在混小子身边的小厮,叫什么青笋,名字怪怪的,能力倒是不错,挺受那小子器重。
青笋见西伯侯面色不佳,眼咕噜一转,心中已有应对之策。
“老爷今日来得巧,昨日少爷在外得了新出的武夷大红袍,想着您喜欢一直念叨着给您送去呢,不想今日您亲自来了。”青笋说着好话,“小的这就给您拿来,您品了一定满意。”
“唔......好,这小子还算有心。”
西伯侯平日好茶,最爱这武夷大红袍,不过这茶珍贵,即便是他们西伯侯府,也不能要多少有多少。心中感叹着,西伯侯仿佛已闻到那鼻尖若有若无的茶香,身随心动,缓缓迈出脚步,刚走一步,西伯侯忽然想起他来的目的,摆了摆衣袖,心中暗道,竟差点被糊弄过去。
西伯侯心中一时羞恼,旋即转身怒道:“品什么品,去!叫你们少爷来,我寻他有事!”
青笋心中咯噔一声,今日老爷的怒火怕是不像往日那般是雷声大,雨点小,身为少爷的贴身小厮,为少爷排忧解难是义不容辞之事,今日需得万分谨慎应对才行。这么想着,青笋哈着腰应道:“回老爷,昨儿个少爷陪几个东家应酬,夜里染了风寒,现下还睡着呢。老爷您若是有急事,不如让奴才代为转告。”
西伯侯一听,心中的火苗“噌噌”的燃了起来,哪管风度,立刻破口大骂,“染了风寒?!别以为我不知昨日他吃醉了酒回来的,你这奴才,胆大包天,欺瞒你家老爷我!”
青笋慌忙跪下,讨饶道:“回老爷的话,奴才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于您啊。少爷昨夜的确吃醉了酒,但也的确染了风寒,如今正是难受时,奴才正打算寻邱大夫替少爷看看呢。”
青笋神情仓惶,话语却条理清晰。
听到小儿子染了风寒,西伯侯心中染上担忧,小儿子是日盼夜盼得来的,自小身子骨便比旁人弱了几分。可一想到今日在茶楼听到的话,他又不得不逼自己狠下心来。
“来人,寻邱大夫来。”
青笋一听,喜上眉梢,以为计谋得逞,不想西伯侯下一句话便让他顿时浑身发凉。
“我亲自去看看他。”
青笋匆忙站起身,想拦住西伯侯,“老爷且慢,少爷病中,万一过了病气给您,少爷醒来知道一定会内疚万分。”
西伯侯“啧”的一声,怀疑的看向青笋,青笋立刻抬头看天。
果然!
西伯侯冷哼一声,他怎能期待那混小子哪日会变得孝顺懂事!想着心中便来气!
“啪——”
房门被猛地推开,一眼便能看到榻上之人睡得正香甜,脸色红润,何来的病症?
青笋探身,虽然睡姿不雅,但不曾想少爷睡着的模样竟是这般好看,心中暗道,平日多有闲言碎语道少爷娘们,难怪少爷平日不让他们底下伺候的人守夜,原是担心丢了面子。他瞥见一旁的小厮正踱步而来,青笋连忙将门合上,可转身一对上老爷冷硬的目光,他站在门口不敢再动。
遭了。青笋如是想道。
西伯侯指着门,怒道:“这叫染了风寒?”
青笋这回跪得更快,膝盖磕在青石板上,传来剧痛,但此时他已顾不得这点痛。
“老爷.....”青笋支支吾吾半晌,“奴才见少爷迟迟不起,昨日夜里又双颊滚烫,因此猜测少爷染了风寒。好在上天保佑,少爷无事!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西伯侯怒极反笑,“好啊,猜测你家少爷染了风寒.....本侯也让你猜测猜测今日自己的下场!”
青笋将头埋在地上,只有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在场的人屏气凝神,不敢轻易出声,青笋是少爷跟前最得意之人,若是今日老爷真的罚了青笋……谁又敢出言求情。
“来人,青笋欺上瞒下,罚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下去,命只怕也去了半条,青笋倒吸一口凉气,认命的闭上眼,“奴才领罚。”
“领何罚?!”
一声清喝,房门打开,伍思才穿戴整齐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揉了揉眼,睡眼惺忪,似乎是才看到西伯侯,惊讶道:“爹,一大早的,怎么来了?”
西伯侯噎了一声,斥道:“我说你,舍得出来了?不染风寒了?酒醒了?你抬头看看这日头,是一大早么?!”
光是用嘴西伯侯似乎还不满足,一把捞过儿子的纤纤细手,强行拉着走到院中央,强烈的阳光让二人纷纷眯起眼。伍思才想走,西伯侯偏不让,指着他的脸絮絮叨叨,“我说你合该多晒晒,生的细皮嫩肉,白过头了!”
西伯侯心中暗暗想着,他这个儿子倒也不差,肤白貌秀,五官端正,除了身量比一般男子矮了一些,可不妨碍他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可他越看,这午后的阳光称得儿子的皮肤光滑细腻,女人家也没他这般细致。所以也怪不得旁人总道他这儿子娘们,生得比姑娘还好看,可不娘们吗。
念及此,西伯侯长叹一声,这大概是世人常提到的男生女相,也不知是不是府里阴气过盛的缘由。因着这长相,他也没少被笑话。可他觉得不公啊,那意恩侯府上的刘寅,生得贼眉鼠眼,面色虚浮,一看便知是个贪酒色的,哪儿比得上他家这个。
这么一想,西伯侯看伍思才又顺眼一些了。到底是亲生的,哪里容得旁人说一丁点儿不是。没曾想,伍思才这厢一开口,顿时又将西伯侯气得不轻。
伍思才不知他心中所想,腹诽道,“你懂啥,一白能遮百丑。”
西伯侯刚生出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反驳道:“你一个大老爷们,何以在乎美丑?女子才在乎美丑!”
“那爹你希望听娘道你貌丑么?!”
西伯侯眼神闪躲,心虚道:“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这表明您也是在乎美丑的。”
西伯侯道:“我已成亲,在乎夫人的想法天经地义,你独身一人,也无人嫌弃你。”
伍思才愣住,简直是谬论!可恶的很,欺负他势单力薄!他想也不用想,一定又是他爹在外受了挤兑,心头不痛快,这才回府寻他麻烦。
屋檐下荫凉处,“恭喜青笋哥,逃过一劫。”
青笋得意一笑,“你们也不想想少爷平日最疼谁。”
院子里的小厮一向以青笋为大,听见这话纷纷应承着青笋,青笋将先前的害怕绝望抛之脑后,别提多满足。
这时,一人担忧道:“不过,老爷和少爷这样真的不会出事吗?”
青笋看也没看,自信道:“你们还不明白么?少爷可是老爷的独子,虎毒不食子,何况老爷那般疼爱少爷……”
正说着,一只手拍了拍青笋,青笋不解。
“青笋哥,你看……”
声音莫名颤抖,青笋顺着手指一看,僵在原地,天老爷嘞!这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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