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为陈老太太是因为过于担心出了车祸的儿子,才病倒的。而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儿子意外遭遇车祸只是一个因。更重要的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了的女儿,其实早就在她的身边。
最不该的是两个做为同母异父的孩子,竟已暗生情愫。幸亏老太太一直在反对,否则要真是到了生米煮成熟饭的地步,那不是有悖天伦吗?让她老太太还怎么活?这么一想,陈老太太能不晕吗?
等到陈老太太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床头边的输液架上还挂着没有输完的液体。病房里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老太太,似乎是也在睡觉,整个病房显得格外安静。
就在这时,门开了。陈老太太看见馨然走了进来。
“大妈,您醒了?”馨然微笑着低声问陈老太。
陈兰英看见馨然,眼里不觉已涌上了泪来。她用另外一只手擦着不停流出来的眼泪,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馨然以为老太太还在为儿子的伤势担心,轻轻走到床边俯下身子对老太太说:“大妈,您别太担心。陈刚目前的情况很稳定,大夫说明天就可以给他做手术。”
陈兰英压制着极度的悲伤,点了点头。为了进一步证实,馨然就是多年前被母亲送人的女儿。陈兰英拉起馨然的手问:“馨然,你能告诉大妈你的生日吗?”
虽说与陈刚母亲已见过好多次面了,可几乎每次老太太对她的态度都是极其冷淡的。今天老太太一反常态地热情起来,反倒让馨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的生日是五七年正月初八,大妈,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馨然一边说,一边捋了捋落在额前的头发。
听到馨然说出正月初八这个日子,陈兰英的猜测,被彻底得到了证实。她一把抓住馨然的手,攥的紧紧的,似乎是生怕馨然会再次从眼前突然消失。
馨然以为陈老太太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自己输血救了陈刚。于是,尽管有些不太习惯老太太如此热情,倒也努力配合着。可眼见老太太越哭越伤心,她也有些糊涂了。
好半天,老太太的情绪才终于平静下来,她哆嗦着嘴唇说:“孩子,大妈从前也有个女儿,跟你一般大。今天见到你,突然就想起了我的女儿。”
馨然听陈兰英这么说,不由问道:“大妈,那您的女儿呢?我怎么没听陈刚说起过。”
“她,她不在这儿。”陈老太太的心里多么希望马上就告诉馨然,你就是我那失散了多年的女儿。告诉她这么多年,这么多个日日夜夜,自己有多么的想她。然后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再也不要分开。
可是,她不能!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只知道女儿被送了人,可人家含辛茹苦好不容易将女儿养大。忽然就被自己宣布,女儿是她的。这不仅唐突,而且是有些自私了。她决定还是暂且缓一缓,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陈兰英压抑着内心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还是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馨然。把老太太安顿好,馨然就出去看陈刚了。看到馨然离开的背影,陈兰英的脑海里,再次浮现了三十多年前的情景。
陈文书的姑娘居然在众人面前,瞒天过海,不仅大了肚子,连孩子都生下来了。这在陈户村可是一件天大的事。人们在你来我往间挤眉弄眼,兴奋地传递着这个爆炸性的新闻。
父亲陈国栋这回是实实在在伤透了心,对于这个当宝贝疙瘩的小女儿,他一直是最引以为豪的。他后悔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偏爱,才让她有着这么大的胆子,敢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来。
可是生气归生气,兰英和孩子躺在公社卫生院里,总还是不能不管。就是要打死她,也得拉回家再打。女儿出了问题,责任不还得是在父母身上吗?
于是,陈国栋硬着头皮和小儿子拉上板车就去了公社卫生院。
夜里,堂屋亮着灯,一家人都还在生着闷气。陈国栋下午接兰英回来,到了村里时。越是怕遇见人,那些平日里早就嫉妒文书家日子,过得比自家好的街坊四邻们,越是破天荒地上前打着招呼。一个个揣着一肚子的不怀好意,脸上却笑得格外灿烂。
陈国栋知道这些人就是来臊他的,可是能有啥办法呢?别说自己,就是陈家几代老祖宗的脸,这回也给丢完了。
兰英始终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父母。宋慧珍明知女儿是吃了亏,可是已经这样了说再多有用吗?就是把她打死了,难不成还能把孩子也一起打死吗?当务之急是这个孩子,得赶紧找个人家抱走。
至于兰英,只好找个媒婆把她嫁的远远的。是她自己把路走成这样了,还能怪当父母的心狠吗?不然,以后家里的日子还怎么过。宋慧珍一边进进出出忙活,一边在心里这么琢磨。旁人的流言蜚语,让他们说去。日子久了,不新鲜了,也就没人说了。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宋慧珍来到炕边,抱起正躺在女儿身边熟睡的孩子,就往门口走。兰英发现情形不对,从炕上一骨碌坐起,失声喊到:“妈!你这是要干嘛?”
宋慧珍头也不回,“啪”地把门关上就走了出去。兰英急了跳下炕,打开门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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