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上的人并未因老者的话而气恼,只是百无聊赖地随口问道。好像,锦家这个庞然大物的存亡,在他眼中不过是掌握一只云雀的生死一般简单无谓。
“老朽只是建议,帝君自可另行决断。”
地位尊崇的老者少见地向御座上的人致礼,这让其也没了继续坚持先前决定的念头。
“既然大宗祭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给你个面子”
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正准备收回前言,但话还未说至一半,一道高远缥缈的声音却忽而响起:“天道有常,无可擅改。星象既变,事遂方休。如有逆违,倾覆难避。”
天意般威严的话语让众人皆是不由看向了声音的源头,那张宽榻之上,沉默不语的年轻天师终于睁开了双目,眼中似有不可违抗的神光流转。
老者停了停,微微佝偻的身影缓缓转向他,沧桑历世的眼眯起,透出一分罕见的凛冽。
“天师欲插手国事?”
“妄图逆转天道,亦为不智。”
两个超脱凡俗的人各自淡淡地向对方递出一句,一时竟无一人能言语。
端坐云陛之上的人看着久久对望不语的两人,不禁拧了拧眉,轻咳一声道:“不知天师对此事是如何看待?可否言道一二,好叫我做出决断?”
云陛之上的声音打破了场中的沉静。
年轻的天师闻言,拂尘收撇,缓缓起身离榻,抬目看向御座上的人:“帝君不是对道法尚有所惑?本道有一言相赠。”
帝君顿时神色恭谨了些,难得有了几分庄重。
“还请天师指点迷津。”
“求道之人,惟需谨记,天道自然,顺遂本意便好。”
话音落下,那个缥缈若仙之人已然化形逝影。
老者对着空无一人的宽榻住了片刻,再看向云陛之上时,却见那御座上的人已然恢复了一贯的随性。心不禁沉落,深知帝君性情的他,知道某些事已是无法挽回。
他唯有留下一句:“老朽的建议,还望帝君能够听取。万事留一线,莫待因果报,您好自为之”
随着两位不入凡尘之人的离来,谛寰殿内盈溢的压力也涣然释去,一些心思活络的百官都开始忍不住私语。
“大宗祭的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那锦家与神凰有所关联?”
“上年云凰现世,听闻锦家似乎确实牵涉其中”
“莫非先前那天象异变,果真是神凰为锦家鸣不平?”
“谁知道呢?但传说神凰庇护的可是皇室宗族,或许只是搞错了”
“难说”
陛下的窃窃私语让本便对朝会厌弃的帝君更显不快,现在天师先一步离开了,他也没有了再留在这里的必要。
“那这锦家,便就抄了吧,诸卿有什么说法,再自行商议去吧。”
御座上的人早便站起了身,随着此言道尽,他与杨常侍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重重帷帐之后
沉郁满怀地回到帝都的居所,雷廷昌一步步慢慢走到太师椅前,彻底地瘫坐下来。双颞隐隐发突,不禁闭目扶额,心绪繁复。
“你该帮锦家一把。”
空乏虚幻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他猝然睁眼,惊怖地环视着室内,却发现不了声音响起之处。
“你是谁?”
雷廷昌警惕地环顾,极力地试图找到声源。
“锦家可以被抄,但不能被灭了族。”
“你到底是谁?”
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可心中的慌乱也同样更深。
“你得保下他们的命。”
接连传响的声音终于还是暴露了踪迹,雷廷昌循着感觉立到了一个书架之前,盯着某处的眼中已是布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诧,仿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抬手在数处按触了几下,机构之声随之响起,严丝合缝的木板竟凸出了一块,显露出藏在暗格之中的物什。
那是一枚银色星印,流动着璀璨的辉光。
“找到那神凰吧,这是唯一的筹码。”
最后一声落下,寂静的室内再无动静,雷廷昌怔忡地盯着那枚星印许久。
“这东西,怎么可能”
被握紧的星印辉光不减,持着它的人陷入了长久的沉思,眼底有着最深沉复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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