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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时,程安没有想过能够再睁眼,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们这样的人,上了战场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不求人记住,不求人歌颂,只求在历史长河默默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为认识、不认识的人们能过上平安美好的生活添一砖一瓦,万家灯火下有他们负重前行就够。

但她竟然再次醒来,她以为会看见白色的墙壁,闻见消毒水的味道,映入眼帘的却是木制床顶,印花纱帘,鼻子里充盈某种燃香的香味。

床边有人喊:“醒了,小姐醒了,快去告诉夫人!”中年妇人喜极而泣,旁边等待的少女们跌跌撞撞跑出去,沿途报喜,整个宅子都似活起来,很快男人女人,大人小孩,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入,挤满屋子。

“大夫,大夫快来看看!”

“别杵在这儿,赶快去准备些吃的。”

“来个人去告诉老爷好消息。”

程安的疑惑被淹没在叽叽喳喳的吵闹中,她像个离魂的木偶任由他们摆弄。

三日后,一个小女孩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略显婴儿肥的脸,乌黑温软的头发披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眼珠转动三分俏皮。镜中人面色平静,内心却排山倒海,依然不敢置信,即便这几日她每天看见这张脸。

三天的时间让她大致摸清楚自己的处境,现在的时间是大辰永平三年秋,这是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年号,而这具身体的主人叫东方永安,年方十岁,东方家三小姐,其父东方明,大辰大将军,位极人臣,母亲慕氏,将军府大夫人。上面有两位姐姐,长姐东方艳,已许婚皇家三子,不在府中,二姐东方苏苏,为姨娘所生,与她年龄相仿。

冥冥之中谁推动命运让本该已死的她在东方永安的身体中苏醒过来,如果不是军人的素养让她保持镇定,她会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小姐,该洗漱了。”她的贴身丫鬟瑶琴领几个丫头端着盆盆罐罐进来,东方永安身边一名乳娘,即醒来当日见到的中年妇人,吴妈,一名贴身丫鬟,即瑶琴。程安闻声转头,瑶琴将铜盆端到她面前盥洗毕,又将毛巾递给她笑说:“小姐今日气色比昨日又好,今天我们还出去逛园子吗?”

“当然要。”每天她借着透气摸索将军府地形,这是狙击手的本能,必须详尽掌握自己周围的环境。

“那今日我给小姐梳个双垂髻。”

什么双垂髻她不懂,只任瑶琴在头上捣弄,梳完后对镜照看,十分灵动很衬东方永安,可惜真正的东方永安已经看不到。

梳洗完换好衣服,她带着瑶琴往园子里去,走了一阵问:“这两日你领路,为什么总不过我先前落水的池子?”从其他人的谈话中,她拼凑出一点东方永安的信息,醒来那天正是东方永安落水昏迷的第三天,东方永安虽为家中老三却十分受宠,所以醒来那天,府里才会像刚揭锅的开水,一片喜庆沸腾。

至于为什么落水,众人闪烁其词,不过上面再严令禁止,也挡不住流言蜚语私下里传播,说东方永安那日与二姐东方苏苏逛园子,有丫鬟远远瞧见似乎东方苏苏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落水中,东方苏苏自然极力否认,东方明与主母慕氏不愿追根究底,伤及骨肉亲情,东方永安既平安无事,便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令下人们不准乱说。

可他们不知东方永安落水被救上来就病死了,才有现在的程安。

抢占了她的生机,程安心觉有愧:“你带我去瞧瞧。”大夫说她受了莫大惊吓,又连日高烧,恐脑识有损,她也就毫不掩饰自己不识路。

“别吧,小姐刚好,就不要去那种晦气的地方了。”

“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走去。”

瑶琴将她带过去,那片池子里种满荷花,这个时节粉色的花株已渐退去,碧色的伞叶环绕衬托着饱满的莲蓬立在水中,莲叶下停一叶小舟供戏水采莲,池边一条木板铺就的小道,恰似给这汪碧色镶了道边,程安踏上小道,水面飘来一丝凉意,驱散初秋的燥热。

瑶琴谨慎地跟在她身侧,生怕她再掉下去:“那天都怪我不好,本来我是跟着小姐的,但小姐与二小姐聊起刚得的锦缎,让我去取来给二小姐瞧瞧,我若是没走开,小姐定不会落水。”

“这怎么能怪你,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好比她作为特战狙击手的生命停在二十五岁,也不过一瞬间的事。

正说话,一道声音传来:“哎,这不是安安吗?病好了?已经能出来了?”

程安抬头,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女孩走来,穿一身粉色花瓣纱裙,腰间围着粉色、柳绿两色丝绦,头发扎成小辫,以花边丝带缠绕,仿若粉嫩可爱的夏日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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