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之中,对嵇承古的欺骗最难以接受的,就是齐茂远。
朱妍从前和燕晴煦说起过,齐茂远这个人说精也精、说傻也傻。他的精明是对外人的,然而因为重情义,他对自己人从来深信不疑,说啥信啥极其好骗。
嵇承古于齐茂远无疑是属于“自己人”的,也因此,在荆川城最后一晚,当他们摆出证据对齐茂远说起此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你们想多了。”
他还替嵇承古想出了解释,说也许那残信原是封普通的信,只是表达方式奇特容易让人误会而已。至于燕陆从他们房中搜到的药粉,他说,作为一个大夫,做点迷药带在身上很正常。
这话其实连他自己也觉得不靠谱,但在当时,齐茂远就是不愿面对现实,还反问燕晴煦和陆语儿为何要偷拿别人的东西。
陆语儿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暗地行窃是为人所不齿,但重点是这个么!
燕晴煦也噎了噎,随后答道:“我本就对他存有疑心。”
“为何?”
“因为他的轻功是琼素派功法。”
“既有此事,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
“门派私事,何必广而告之。”燕晴煦道:“但如今,这或许已经不只是我琼素一派之事了。”
嵇承古此人,不但和血眼有关,身上还有江烟墨写成的书信。这两件事分开来单独考虑,本来都不能说明什么,但同一个人身上的事情大多相互关联,这就让她不禁生了些别的推想。
该不会……他本身就是这个血眼组织中的人,知晓他们在追查此事,于是故意潜伏进来。
再回想近期他们几人的行事,其实很大程度上都是受嵇承古引导的。
先是从徐家离开之时,他说想回乡祭拜养母,他们才去了百里镇。到了百里镇,又因他的建议才去了荒废多年的灵犀山。下山时也是由他带路,闯入了煌焱教曾经的驻地。
在那里遇见的恰好是煌焱教幸存者的猎户,细想来也是嵇承古大喊引来的。而他们会再次找猎户逼问煌焱教的消息,同样是因为嵇承古出去了一趟,回来告诉他们此人可疑。
这样一梳理,整件事都连贯起来。
不过,这其中有个矛盾点:第二次去找那猎户,猎户给他们指路西域。她记得,那时他们本来就是打算去西域的,如若是嵇承古指使猎户,结果却还是去西域,便是多此一举。
反过来想,假如嵇承古的目的不在于引导方位,而在于提供煌焱教灭亡的消息给他们,指路向哪里就不重要了。
说到底,他们想得再多,这些举动的目的也只有嵇承古和那猎户知道。在发现那猎户不对劲的当时,他们要是即刻回去搞清楚就好了,燕晴煦想,可惜那个时候还没意识到事情不对。
那晚,几人讨论至入夜时分。他们料想嵇承古若要出手应该不会隔太久,近期千万要小心,但表面上还是按兵不动,看看他究竟要如何。
直到今日,他们终于见到他出手,结局却有些出人意料,嵇承古居然杀了来助他的人?
立场着实令人迷惑。
“如何信我?这简单。”嵇承古丝毫没有慌张,下巴指了指黑袍人的尸体,说道:“他死了,你们都还好好的,这难道还不够?”
再望向李伯,“他也没事,只是睡过去了,你们可以去看看。哦不……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要动手,还能放心让李伯喝下我的药,应是早知我不会下死手吧?”
纵然被抓了个现行,嵇承古的反应依旧沉着,没有抵死不认的意思,也没有企图装傻充愣蒙混过关,像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大方承认了。
“废话少说。”徐卓上前捣鼓了一阵嵇承古的腰带,从腰带的机关里按出一枚柳叶镖,“不如先解释一下这个?”
细细对比,这柳叶镖和先前灭口山贼的那枚一模一样。若说之前他们对嵇承古的诸多论断都只能算是猜想,那么柳叶镖的出现,就是将所有猜想都坐实了。在县衙大牢杀死山贼的人,可能就是他,或者至少是他的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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