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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酉时,天就暗得很快。周围像被一块大破布围住,只从零星几个地方透出光来。

宋二喝的头重脚轻,仍不忘看扇子上的人。目光从她的攒珍珠头面上滑到她脸上,再到衣裙,最后是尾摆。

像是要再画出一个她似的,宋二将扇面上的线条记得很清晰。

众人眼巴巴地盼望着,宋二抬起头继续讲。

说那日瑶台子见过李仪宁后,还是回到了西红阁。她没提要走,主事的也不来赶她。李仪宁打点好了一切,瑶台子就还像之前一样窝在院子里。

宋君玉对此一无所知,身体一好就偷摸溜出去找她。或许是因为欺骗,又或者别的什么,瑶台子对他格外地好。

两个人温存过后她伏在他膝头。

瑶台子的长发散开,铺在床榻上。宋君玉从她发根一直捋到发梢,冰凉滑腻的触感从指缝间溜过。宋君玉极爱她的发,每每腻在一起总也摸不够。

他唤:“瑶瑶。”声音低哑诱人,听得人耳后发烧。

瑶台子闭上眼偎他更紧了,宋君玉一下下抚摸她脊背,瑶台子像被摸顺的猫,在他怀里叫得柔媚。

宋君玉心情愉悦地轻笑,神情餮足。心里的种子再往上长出很多,快要开花似的。他低头问她:“瑶瑶,有姓吗?”

“不曾有姓。”

从瑶台子记事起就在西红阁呆着,她娘是以前唱花旦的,跟客人通奸生了她。后来这个苦命人遇上个穷秀才,被他迷了眼,一心陷在甜言蜜语中,掏空家底给自己赎了身,跟着那秀才走了。

尚且年幼的瑶台子被她卖给了西红楼,跟她一样学着戏,唱着戏,在这前台后院里依靠男人的施舍过活。

眼眶隐隐有些热,瑶台子闭紧眼再睁开,秋水瞳中只有一个他,满满当当的。她的神情虔诚,与其他陷入情网的女子并无二般。宋君玉只当她是想开了,要一心一意跟着自己。

两个人一高一低,一坐一躺,虽无多么露骨的动作但自有温情流动,画卷般静谧美好。

宋君玉摩挲着她的脸,想象她以前过的苦日子,心里更为疼惜了。声音动听:“那跟我姓宋好了,以后有我疼你,定不叫你再吃苦!”

等自己成亲后便接她过府,寻一处离他最近的院落给她,日日相伴。

宋君玉慢慢勾勒出以后的日子,这使他第一次期盼时间过得快些,再快些!不是纸醉金迷的荒唐过往,而是真真正正对未来有所期待。

他隐约听到开花的声音,只一刹那,含苞的骨朵猛地绽开,尽力舒展它柔嫩纤弱的细瓣,风姿摇曳,美不胜收。

这颗种子终于长成了花,以他的骨血为养分,浇灌出对她的满心爱意。

瑶台子轻轻一笑,不再言语。

初夏的风不像晚春的温,也不带正经夏天的燥,拂在人脸上暖融融的,身心都轻松下来。

随着时间流逝,丞相府二少爷和内阁大学士的嫡幼女的亲事也近了。宋君玉像是有意补偿她一样,各种珍稀古玩金银玉器都往西红阁送,瑶台子数了数,觉得他快把私库掏空了。

她随意扑了下扇,任凭东西成箱堆在院子里。

就在成亲前一天,宋君玉还在她这快活。两人赤条条地在榻上纠缠不休,汗水沾湿床褥。

宋君玉要了水抱她去洗漱,在浴桶里又把水扑腾得洒了一地。

天全黑了,越发显得月亮皎洁。瑶台子似睡非睡道:“这么晚了,你还不走么?”

宋君玉拉过她手臂挽着说:“不急。”踌躇一会又问她:“瑶瑶,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丞相府?”

“虽是妾室,但我保证你是我唯一的爱妾,以后也不会有旁人,只有你和我!”像是怕她拒绝一样,宋君玉接连说出这些话,面上带了迟疑,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

一瞬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瑶台子有些承受不住,心里的话有千百句,全都堵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她想哭,肩膀都耸动,到最后也只是笑着说了句,好。

宋君玉大喜过望,将瑶台子紧紧拥在怀里。

外面的夏夜正好,热得也好,冷得也好,旁观着世界万千,从不因人之间的感情而有半分改变。瑶台子环住他的脖颈,悄无声息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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