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虚拟现实。”顾莳将叉子插在了刚出炉的一块奶酪面包上，“目前的技术主要是佩戴眼镜，不过体验感不算很好，而且也不是很普及。不过在全息技术完善前，是教学的一个很好的工具。”
迅速吞咽一口面包，她用手比划着：“你看，目前最流行的是在各平台上传美妆教学视频，看上去简单易懂，轮到自己实践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的手残程度并不足以复现妆容。因此，这些视频大多只有观赏性，想要有更加实际的作用，可以通过更加完善的VR技术来实现。”
干掉了一只奶酪面包，手指上沾了少许白色的奶油。威尔递给她一张纸巾，示意她慢慢吃和慢慢说。
顾莳投去感激的眼神，擦干净手指，翻开一页图册：“初期，由LF自己的美妆师制作美妆教程，用户可以在戴上VR眼镜时，按照教程，在虚拟空间中实际完成整套妆容的操作。在有了一定的访问量之后，就开放用户自由上传，吸引更多优质的PGC（专家创造内容）和UGC（用户创造内容）。对于那些优质的教程，我会采取付费订阅的模式，和创造者分成。”
“VR的一个特点是能够在家中体验上妆的全过程，但无法替代线下实际的产品体验。这样LF在美妆服务这一块可以形成完整的产业链条。在线下经过初步的产品体验后，通过VR技术反复观摩美妆教程，让顾客有信心完成全套妆面后，实施网上产品下单。”说完，她充满期待地看向威尔的反应。
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正期待着自己的鼓励和支持，威尔无奈地鼓了鼓掌：“思路很完善，不过经由VR教程触发的销量，并不一定会全部在LF实现，顾客最终可能决定在别的平台完成购买。”
“这是一个开放的平台，只能通过账号联动，内置下单程序等引流一部分客户，”顾莳道，“所以，LF才需要发展自己的自营品牌嘛。”
威尔看着她，顾莳的脸部轮廓在夜色下显得柔和，她的五官并不突出，但是在讲到引以为傲的事情时，眼睛里仿佛落入了一轮溶溶的月色。
她的笑容带着对未来的期待，在这种感染下，他也露出了一个微笑，仿佛多年桎梏的枷锁有了些许的松动。
虽然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响动道，我所看到的，都是你让我知道的...
思及此，他的思维逐渐发散，心情也渐渐平缓。
向威尔告别，顾莳回到了酒店。
敲敲隔壁屋的门，没有人应答。回到房间，倒在酒店的沙发上给顾澈拨了一个电话。
第一次没有人接听。顾莳皱起了眉，重拨了第二次。
电话等待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另一端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重金属摇滚的声音。
顾莳问：“你在哪？”
对面没有回答，似乎人正在移动，待背景声逐渐减小，顾澈才重新凑近了听筒：“……酒吧。”
明显注意到他嗓音里的沙哑，顾莳拒绝接受他只是到都柏林最有名的酒吧区游览一圈的见鬼说辞。匆匆出了酒店，打车到了圣殿酒吧区。
在小巷里七拐八绕，才按照定位找到了站在门口低着头的顾澈。
他的半个身影隐没在酒吧门口的阴影里，在背后嘈杂的灯光和人声中显得格格不入。
顾莳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停顿了一会，觉得这模样无论如何都非常的眼熟。她开始感到后悔，担心今天的刺激让他一朝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顾澈抬起头，于夜色中看到了她。眼神中充斥着复杂，眉眼里满是包裹着些许悲哀和失落。
顾莳向他跑过去：“我错了，我不该将你丢下的。”
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提一个要求，我一定满足你。”
顾澈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拉着她避让过进进出出的酒吧客人，朝巷子出口走去。
“你怎么了？”顾莳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
顾澈没有言语，将她带上车，风驰电掣地向海边开去。
“或许你不喜欢今天的活动？”顾莳看着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慌乱感，“是太吵闹了吗？”
他没有回话。
直到车开到海边，顾澈停下来，解开安全带，递给她一只信封。顾莳接过来，是一只很普通的白色信封，只写了收件人的地址，正好是顾澈酒店房间的地址。
她顿了顿，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A4纸，待看清纸上的内容后，脸色微微变了变。
顾澈留意着她的神色：“你早就知道？”
没有等待她的回答，他转头看向车灯照射的海面：“所以才接手LF？”
顾莳平静了一下心绪，用手将他的头拨了回来：“我知道。”
“但我对你爸爸并没有什么感情。”她很平静地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他复仇或是别的什么。”
顾澈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并没有说假话，突然松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在收到信件后的担忧和慌乱似乎那么得不切实际，但他还是略带着一点怀疑：“那你回来的原因？”
“走走？”顾澈没有直接回答，转头看向涌上沙滩的潮汐。
她打开车门，顾澈不得不跟在她的身后。
两串脚印留在了湿软的沙滩上，又被再次涌上岸的海浪所淹没。
在呼啸的风声里，顾莳转身面向他，挥舞着手中的纸张：“这封信没有说得很全。具体来说，三年前，顾氏集团完成了对博斯书店的收购，当时的博斯还没有出现亏损，作为全球第三大连锁书店，风光无限。顾氏为了并购借了大量的外债，直到破产前夕都没有还清。”
顾澈的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礁石上：“恩，我开始以为是博斯的破产拖垮了……”
“不是，”顾莳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准确来说，博斯书店虽然在并购后开始出现巨额亏损，但顾氏作为夏国最大的集团之一，资金流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顾叔叔…也发现了博斯逐年下降的销售业绩和市场份额，已经逐渐减少了对博斯的注资，并准备将博斯作为不良资产剔除出整个集团。所以，准确来说，博斯的破产并不会对顾氏造成致命的影响。”
一波海浪撞在了岸边的礁石上，破碎的浪花就像是曾经顾氏所拥有的荣光。
“后来出了别的事，对吗？”顾澈低着头，眼里氤氲着莫名的神色。
“是信用违约掉期，”顾莳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准确来说这是一种保险。购买信用违约掉期的人，可以在指定的债券无法偿还时，得到巨额的赔偿。”
她闭了闭眼：“当时，因为博斯的不良状况，看空博斯的机构有很多。但是它毕竟只是顾氏的一家子公司，而市面上只有针对整个顾氏集团的信用违约掉期…….”
“因此，有人大量购买了针对顾氏债券的信用违约掉期，博斯的破产牵扯到了巨额的保险赔付。”顾澈接过了话音，嗓音似乎因为喉咙被堵住而更加低沉。
顾莳踮起脚，给了他一个拥抱，用手拍了拍他的背。
顾澈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鼻子发出轻声的抽动。半晌，低声道：“其实，我和他一点都不熟。”
“我知道。”顾莳摸了摸他的头。
细碎的呜咽声淹没在了海浪里，逐渐飘远。
过了片刻，顾澈平静下来，从顾莳手里拿过了信封和信纸。
他看着顾莳，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不会像他一样。”
说着，将信纸和信封一起撕毁。团成了一团，撒向了海里。
我和他从未有过相似之处，你也不用为了我将他放在心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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