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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灵戚瞬间如临大敌,挡在张恪的身前。

这个男人,带给凌灵戚唯一的感觉就是,打不过。

如果非要说得准确一点,那就是,肯定打不过。

青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张恪,然后开口说了句话。

张恪站在坞堡门口,微微仰头,看着今日天色低沉,光影暗淡。

终于知道前几天在王悦信中感受到的那种异样情绪是因为什么了。

王悦死了。

在帮他完成了那一出大戏,处理好了一切首尾的几日之后,王悦燃尽了生命的火光。

此后多年,张恪一直在回忆,当从青衣男子口中听见这个消息的那个刹那,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答案每每都是一片空白。

他手中拿着那封书信,茫然地站着。

过了好久,才让柏舟去准备了一些祭奠之物,提着上了坞堡背后的山巅。

自山巅往北望,只能瞧见山阴。

那里,是整个会稽士族的核心。

隔着一片宽广的镜湖,张恪似乎都能闻见那骄奢淫逸的气息。

建康,还在遥不可及的西北。

青衣男子和柏舟、凌灵戚都没有说话,三人站在一旁,静静望着那个脚步踉跄的身影。

张恪跌坐在地,打开了信纸。

一个个端正温和的字体跃入眼帘,如同王悦在面前低声述说。

这是王悦写给张恪的第二封信。

也是最后一封。

他见证了张恪崛起的开始,却来不及瞧见结局。

两封信的间隔时间不长,但内容已经天差地别。

在这封信上王悦跟张恪详细交代了许多事情。

包括那一批海量金钱的安排;

包括他对未来朝局变化走向的思考;

包括张恪需要注意的事情。

张恪的面前仿佛浮现出了王悦拖着病体残躯,艰难写就这一封长信的样子。

眼泪,悄然滑落。

在信中,王悦郑重地提醒张恪,万勿依赖兵行险着。

先前张恪的谋划,在他看来,全是惊险而跳脱。

成则盆满钵满,败则满盘皆输。

他劝说张恪,不要痴迷于那些书上的故事。

如同什么火牛阵,什么增灶减灶,那都是文人书生的艺术加工,不值得依赖。

不论是朝堂相争,还是沙场对战,老老实实地安营扎寨,稳扎稳打,积少成多,一战而定。

这才是正途。

王悦甚至直接明言,若是组织这场拍卖的是张恪,要么无人问津,草草收场,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一席话,仿若醍醐灌顶,让张恪瞬间悚然。

同时,他也让张恪切勿因为如今的名声而欣喜。

如今张恪在建康的名声虽是不错,但若未来的配不上这份名声,那些如今最推崇他的,为他竖起神像最积极的,就将是未来推到神像,打砸唾骂最激动的。

信上还说了许多,像是老友的絮叨。

张恪仔仔细细地看过每一个字,然后缓缓将信纸叠起,装入信封,然后放入怀中。

他提起一坛酒,拍开泥封。

坛身倾斜,微黄的酒水在尘土上浇出一个半圆。

这是前世的礼仪。

将空酒坛朝旁边一摔,陶器撞在石头上,碎裂的声音很是清脆。

张恪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的那层隔膜,也随着这一声,悄然碎裂。

曾经,他戏谑、他恣意、他觉得这只不过就是一场游戏。

他能莫名其妙地来,就能莫名其妙地走。

兴许明天一睁眼,便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正躺在床上,玩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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