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清寒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一路哼着歌蹦蹦跳跳回了慕红宫。原打算先去给娘亲请安,却不想正好瞧见正厅里自己只在年宴上见过几面的舅舅司徒淮安在同娘亲说话,两人似有些争执,自己不好打扰,迫于无奈之下只得躲在门后听起了墙角。
偌大的厅里,静悄悄的,司徒红叶背过身去,赤红色锦裙包裹下,一张苍白的俏脸隐隐泛起青色,素手交叠在膝头微微颤抖,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司徒淮安刚刚也是动了气,重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此刻瞧着妹妹气得发抖的模样,更是心下不忍,唯恐她气大伤了身,连忙端了茶放到她手边,缓了语气道:“何苦来,我也是急了,并非有意吼你,你身子素来不好,别生气了可好?”
司徒红叶凤眸一凛,牢牢盯住眼前之人,“你自去争你的权,可若将我和寒儿也算计在内,便是万万不能!”
司徒淮安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自诩智计无双,可一旦碰到这个妹妹却一丝决断也无。
“阿叶,你讲些道理,前朝后宫本是一体,如何分彼此,且你虽为皇后,却凤权旁落,长此以往终归授人话柄。如今正是重夺凤权的良机,你若再这般固执,待姜家恢复元气,不单是你这个皇后,就连司徒一门也只能为人鱼肉。”
司徒红叶骤然起身,陡然拔高声调,“这番话你八年前就说过了,可笑我那时蠢笨,竟信了你,一味地为司徒家去争去抢,可结果呢?我是手握凤权,震摄六宫,可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他在我肚子里刚满三个月就没了!我甚至不知道仇人是谁!那时我就明白了,权势冰冷,它只能把我推向孤寒的山顶,然后夺走我的一切!”
眼前癫狂的、欲燃烧一切的赤红灼了司徒淮安的眼,他想开口辩驳,却在触及那悲痛欲绝的眼神时,一句话也说不出。
看着娘亲突然如受伤的兽般目眦欲裂,清寒内心抽痛,那个孩子,自己从不曾知晓,他本该是自己的哥哥或者姐姐,却不明不白的没了,她不敢想娘亲心里该有多痛,痛到八年里谁都不忍谈及,因为那是娘亲心里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稍一触及便会血流如注。
顾不得许多,清寒径直从门后跨出下了逐客令,“母后身子不适,不便待客,舅舅若有要事还请改日再叙。”
司徒淮安看了妹妹几眼,摇头叹息,“阿叶,你只道权势害了那个孩儿,可若没了权势,你连这个孩儿也护不住”,言毕转身离去。
清寒略一迟疑,抬脚跟上。
两人这么一前一后走了数米远,司徒淮安皱了皱眉,停步回身。
“我自不会逼你母后,你若是替她当说客便不必了。”
清寒闻言,先是拱手施礼,后目光灼灼道:“舅舅所言差矣,寒儿此来非是游说,而为结盟。”
结盟?这个词勾起了司徒淮安的兴趣,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稚童,女孩不过髫年,却端的一副练达模样,清润的眼眸沉静中又透出一股狡黠。
“清寒无状,方才无意听得舅舅与母后交谈,私以为舅舅所言皆无甚错处,只因母后太在意清寒又兼丧子之痛难愈,遇事便失了判断。眼下,万秋行事寡恩,又致皇子受辱,正是夺回凤权的好时机,若一味说服母后,只怕良机易失。此事只能先斩后奏,他日母后问起,清寒愿一力承担。”
司徒淮安目中精光大闪,深深望一眼清寒,信步离去,并沉声道:“你很好,往后事宜我会让穆凡传信于你。”
清寒望着司徒淮安离去的背影,坚定道:“娘亲,我知你会怨我,可我不悔。”
所求既定,往后筹谋便水到渠成,时机亦近在眼前。
隔日早课,清寒静静习着《大雅·文王有声》,心思却早已转到待会儿即将上演的大戏上,昨夜穆凡带来了相府传书,仅有一句话:今日巳时皇上于静思斋考校课业。
至于怎么做,清寒早已在心里推演了无数遍,应当不会有错,只待——
“谭先生辛苦,不知近日诸子课业可有所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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