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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过年了,今年似乎是个暖冬,最起码没有那凛凛寒风,院子里那大缸里的水竟也没有上冻,农村没有暖气,只隆个炉子,屋里温度也就在十五六度,兰玲一回家便换上了那款流行在时尚最前沿的棉袄棉裤,也就是大家常说的,从露西变成了二花。

每日围坐在炉子前嗑瓜子,只怕恨不能贴在炉子上才好。

不过其实今年还好,没有冻得哆哆嗦嗦跟个落水后小鸡仔一样。

今年过年唯一让兰玲郁闷的事情是爸爸的脚骨折了,兰玲的父亲在十月份出去干活的时候就伤到了手,左手大拇指被倒地的锅炉砸的粉碎性骨折,兰玲很难过,父亲这么大年龄了还要出去打工,怎么劝也不听,终于在手好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坚持继续去干活,孰料,毕竟手伤还在,抓不住东西,当天便不慎从架子上掉了下来,接下来,脚又骨折了。

兰玲父亲摔下来的那一刻,愤愤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脚,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是在责怪自己没用。

一开始兰玲妈妈却也没敢跟兰玲说起,后来兰玲知道以后,又气又急,“手还没好,非要去干什么活?”

挂完电话后,却也一个人哭了很久。

终究是心疼爸爸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受这样的罪,也不断责怪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

过年的时候爸爸的脚依然肿的很大,兰玲妈妈不仅要照顾兰玲刚出生不久的小侄女,还要照顾脚无法下地的兰玲父亲,辛苦程度不言而喻。

所以妈妈发再大的火,权且忍着吧。

二十九的时候兰玲的妈妈便炸了各种炸货,大抵只有在山东才有,先用鸡蛋和面做成面糊,切好的肉条,裹一层面糊放进滚烫的油里炸,刚炸出来的那滋味甚好,当然也会炸一下其他的品类,比如豆腐丸子、萝卜丸子、藕合。

小时候往往边炸边偷吃,还会挨一顿骂,因为本来数量就不多,炸货是要摆在家堂桌上的。长大了后条件好了,食材也不缺了,随便吃,反而不想吃了。就是这么欠欠的呢!

按照家乡的习俗,年三十早上要请家堂。

家族里选一家,在堂屋里摆上家堂桌子,兰玲家族里一贯的都是摆在大伯家。

通常家堂桌两侧摆着雕刻有花纹的古色古香高椅子,家堂桌子上摆上供品,兰玲父亲兄弟三人,以家庭为单位,一家摆一排,多是鸡、鱼、炸货、小果品,白酒盛在酒盅里摆好,有的手巧的人家还会摆上自家蒸的漂亮花糕,当然时代不同了,现在有的人家摆的五花八门,还有摆啤酒的,想来是想给祖先们调剂一下口味。

小孩子们顽皮,大都会偷吃上面摆的小果品。兰玲跟弟弟妹妹们小时候也没少干过这事。

家堂桌子靠边墙上挂着家堂轴子,上面画有高高的几层楼阁,楼阁下展开的族谱上记载着祖先们的名字和家族历史,另有两幅对联“忠孝持家远,诗书处世长”挂在家堂轴子两侧,威严肃穆。

家堂桌子前端一般都会放一尊香炉用来插香,三十一大早,家里的长子长孙要把上坟祭祖带来的香插在香炉里,而且这根香在回家路上不能断,意寓把先祖请回家中过年,年三十晚上轮流值夜守着这柱香,年夜饭的饺子也要先盛出来放在家堂桌子上。

香炉前的地上铺着席,供大年初一拜年的人磕头用。初一拜年,到别人家第一件事便得是去家堂桌前磕头,而后才能喝茶嗑瓜子叙旧。

兰玲一介女流派不上用场,于是便接了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贴春联。

妈妈说今年特地买的集上最好的特别气派的几副春联,兰玲打开一看,嚯,好家伙,那金光灿灿的大字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唯一的缺点吧,掉了一手金灿灿的小点点。

兰玲跟弟弟兰天端着春联、胶带纸,剪子等来到了大门口,

“姐,你快起开吧,我来吧,你又够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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