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巧并没有看到令谨的表情变化,继续快人快语地说道:“听说她搬去外院没多久,伤都没养好。哥哥嫂嫂就把她嫁给一个刚死了老婆的掌柜当填房。收了二两聘金,却一分嫁妆都不给。”
令谨默默将勺子放回了碗里,心里觉得一阵闷闷的,耳边却还响着阿巧清脆的声音
“结果掌柜一气之下,扬言说不给嫁妆,那就当自己买了个妾,别想从他们家大门进。”
“据说出嫁那天,阿圆哭着求着她哥哥嫂嫂,可他们也真狠心,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妹子穿着大红嫁衣,从侧门被抬了进去,没两天就传出阿圆病死了。”
“听说那个掌柜的还准备来找阿圆哥嫂的麻烦,说他们故意嫁了个病秧子给他。还是顾虑着崔家,才没闹的太大。”
阿云这时从门外进来,见令谨神情不对,伸手扯了扯还在这叽叽喳喳的阿巧。
阿巧这时才见令谨似有不悦,不由双膝一跪,扑通一声,诺诺道:“小姐,奴婢多嘴了。”
令谨摇摇头,示意阿云将阿巧扶起来,道:“下次别跪的这么实诚,听这扑通一声,不疼么你。”
阿巧摇摇头道:“奴婢不疼,就是觉得自己不该那么没眼色,惹主子不开心了。”
令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似是要把胸中的浊气都一起吐出来道:“我不是不开心,就是觉得这世道,太真实了。”
是啊,太真实了。若是女子没有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那就只有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仍人宰割。
见自己的两个丫鬟依旧战战兢兢的样子,又端起自己的碗道:“好了,都别丧着个脸了。”
入口,粥有一些凉了,却依旧美味,令谨又抬起头看看两个丫鬟,眼神略微在阿云身上停留了多一会儿,又嘱咐道:“你们啊,以后记得还是要存些私房钱。”
阿云太过实诚,每次发月钱都一分不花地让人带回家里。
同一时间,松涛苑内,只见门口站着两个带刀侍卫,苑内一片肃静,主厅里虽然立着两个小厮,但都远远在门边候者,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只书房内有些声音。
一进书房的门,就可以看见一张紫檀木的书桌,一个和崔浩年龄相仿的男子,站在书桌后,正提了笔在麻纱纸上写着什么,只见他剑眉琼鼻,白衣银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自带一股飘逸的味道。
此人正是太原王氏现任当家,镇北将军府的王愉王将军。
不一会儿,王将军停笔,将藤纸展示于崔浩前道:“崔司徒,看我这字,如何?”
只见上面写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崔浩认真地看了看,摸摸自己的胡子,过了许久,又将目光转向王愉道:“听闻王大郎及子在前月,伏击柔然部,获首虏二千三百级,捕伏听者三千七十一级,驱马牛羊百有馀万,全甲兵而还,无一人伤亡。”
王愉左手背在身后,微微握紧,已经是有些出汗,却听他冷静地回道:“得佑于圣上,大郎长于马背之上,自幼随我及老妻征战,及冠后便长驻西北,说来,也是时候该回来看看我们老两口了。”
柔然部与鲜卑贵族内部千丝万缕,圣上的亲弟弟,权倾朝野的九原公拓跋仪,就有宠妾出自柔然部贵族。王愉实在是不知自家大郎这场大胜仗会不会犯了圣上的什么忌讳。
崔浩这时又将目光转回了王愉的字,似是在仔细的端详,王愉已经是背后生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今日之谈话,可是决定着王家上下几百口未来十年的命运,这令他不得不紧张,过了好一会儿,屋内才从一片寂静中回来。
“圣上为柔然部觊觎我西北边境之事,已困扰许久,听闻王大郎此仗,大赞王大郎是我朝天赐猛将。怕是要王将军及夫人体谅,让大郎再继续为国效力才是。”
王愉听到这里,心里才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脸上终于露出微微笑意道:“不瞒崔司徒,我是有意将镇北将军府交予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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