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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天,我回来了。”慕雅的眼泪无声地流淌,不是伤心,也不是久别了十二月的自由的激动,只是,看着瞬间苍老的韩之天,她的心止不住地疼。

“我知道,又过了一年了……”韩之天抱着怀中的人儿,道,“慕雅,这年你好不好?”

慕雅点头:“好,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只不过好不容易再相见,我却又是以这副模样……慕雅,对不起……”韩之天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是无尽的落寞。

慕雅将脸埋在韩之天的怀中,微微摇头:“傻话……”

风声在耳边响起,待到再次安静,已经是恍如隔世。走得依旧是那么依依不舍,只是不曾想,回头的那一眼,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副景象……这一切发生的好快,凌昕缘目睹了眼前的一切,却好似是一场梦,她还没来得及细想,眼前所有的人和事便都已经改变了。抬头望着枝头那弯不再皎洁的阴幽月,才恍然回过神来。

没有丝毫预兆的,眼泪伴着风声的再度响起无声地滑落,摔落在地上,连死都是支离破碎。

“缘姬小姐……”韩之天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静静递给凌昕缘一条天青色的手帕,终是默默无言。

凌昕缘没有接过,流着眼泪的眼睛连眨都没眨:“谢谢,不要再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一个人的背影,说不尽的清冷。

圆圆的月已高高挂上枝头,一年,又是一年……花亦轻轻地倚着窗台,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天空中那银月,昨夜,是一年一度的望寒月,而今夜,则是慕雅小姐和之天少爷终相见一面的日子……岁月,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只是,时间早已不知流淌了多久,不知什么时候终能再见到你,麴冉哥哥。昨天我见到的那个真的不是你么?

循着那明亮的月光,花亦的思绪飘向了远方,那个方向,是无边无际的冰山,那个方向,是永远的思念与牵绊。天山的月光,洒在冰原上的银色,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梦幻最美丽的景色了,而那美丽,是永恒而不消失的。麴冉哥哥,你说过你最喜欢明月的光芒,那么,现在的你是不是很快乐呢?

应该吧……如果抛却寂寞的话,应该是快乐的……花亦这么想着,眼泪却是无声地淌下,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竟是那样的冰凉,冷得如同天边寂寞的寒星。

门被轻轻地推开,“吱呀”一声打破了夜的静谧。

“弥沙,对不起,我累了。”花亦没有回头,轻轻擦了擦眼角道。

“花亦。”传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音质纤细如同女子,却绝不是弥沙。

有些不敢相信地,花亦慢慢回过头,直到那张熟悉的脸庞再度映入眼帘,才无比震惊地道:“魅儿……你……还在?”

昨天回到慕雅别馆的时候,发现韩之天遣散了所有的婢仆,也从来没有看到慕雅别馆有除了韩之天意外的人,从来不曾想过,魅心居然还会在慕雅别馆。

“花亦,很吃惊?”魅心笑了笑,轻轻走近花亦,“你的花钿掉了一瓣呢。”

“什么?”花亦有些听不懂魅心的话,突然的出现,居然只是为了她的花钿。

魅心递给花亦一面小巧的铜镜,花亦接过,对着镜子一瞧,果然,五瓣的桃花花钿已然少了一片,微微露出了原本应该掩藏其下的伤疤。

“你的灵力似乎有了变化哪……”魅心淡淡开口。

花亦抬起头看着魅心,似乎越来越看不懂她,没错,自从昨天帮弥沙克制望寒月带来的伤痛,她的确感觉到自己的灵力与以往有了不同,若是原先的她,昨天那一夜,她的灵力早该枯竭。只是,魅儿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魅儿,你?”

“好了,我走了。”魅心没有回答,却只是笑了笑转身。

“魅儿,你要去哪里?”花亦伸手去拉魅心的手,魅心却是一避,三两下出了聆风阁。花亦忙起身追了出去,聆风阁外,月色依旧,只是,在那寂寥的月色下却早已没有了魅心的身影。

前方的荷塘畔,依稀伫立着一个人影,待终是看清了那人,花亦才笑了笑,对着眼前的人道:“琴师,我听过你的琴,可以为我弹一曲么?”

“不知姑娘想听什么曲子?”秦御棠微微欠身,谦逊而有理。

“凤求凰。”

这一夜这样的漫长,满月洒下的月华将远处深深凝望着那两个互相依偎的身影拉的很长,凌昕缘不由得更加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凄清。迎着寒风,她蹲坐下来,双臂环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自己的头搭落在手臂上,她是一个人,便也只能如此自己给自己温暖了。

如果,她永远都只是雪镜花田中的那一块三生石那该有多好,如果自己没有那样执著地要离开该有多好,现在应该生活在镜林,笑得开怀。只是可惜,这个世界从没有如果。

眼前那定格的画面是这样的温馨,心却仿佛在无声无息地滴血,明明是疼,但眼前所见到的画面却是无比的靓丽与惊艳,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为什么会有这般令人窒息的难受。鼻子酸酸的,寒风刺痛着她的眼,仿佛不将她的眼泪逼出来便不甘心似的。

明明……只是一块石头啊……明明……不需要这样的感情……即使,是三生石。

凌昕缘深深吸了口气,从臂弯中探出了头,将脸仰得高高的,倔强地数着天上的星星……可是,星星为何却也是这般杂乱,不让她明明白白地数清楚呢?而唯一能够不用数都能明白的月亮,却明明已经是她人的了。

轻轻仰起头,将头倚靠在身后透着冰凉的石柱上,星空下,点点晶莹却是无声地自白玉般的面颊上淌落,没有声音地暗自流泪,只是一个人孤独,一个人伤心,不想被别人知道,也不想让别人看到。韩之天和慕雅一年才见一次面,她不想打扰。

风声从前方带着那些许的温存软语而来,没有一丝遗漏地全都进入了凌昕缘的耳朵,如泣如诉的声音,仿佛在告诉着凌昕缘,眼前的两人曾经所生活着的,是多么让人羡慕的时光,曾经那些分离,又是多么让人难以克服。

自己只是一个过客啊,凌昕缘有些无奈地叹息,韩之天和慕雅,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缝隙,自己……只是他的朋友,只是朋友……

终于,在凌昕缘眼泪风干的那一刻,天边出现了第一丝曙光。

慕雅从韩之天的怀中轻轻直起身子,有些不舍地望着他。

天边的鱼肚白越来越明显,韩之天的青春也随着那天色的亮起渐渐回归。当那最后一丝沟壑都被抚平了,慕雅的眼中是更加不舍的流连,这才是他们十年来真正的团圆,可是,自己却马上又要离去了么?

相见时难别亦难,这样的愁肠不知何时才能是尽头。慕雅轻轻地用手抚摸着韩之天的回复了青春的英俊脸庞,而韩之天静静地望着她,仿佛是要把她的样子永远印刻在心底。

“之天……”淡紫色的光芒从慕雅的身体上渐渐亮起,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另一年的等待,千言万语,永没有尽头,而这一切,凝聚成的唯有那一个情字而已。

看着慕雅渐渐消失在了韩之天的眼前,一直远远观望的凌昕缘心里亦是充满了感伤……或许,这就是爱,能够刻上三生石的爱情……他们之间的感情,是那样的深厚,那样的真挚。

凌昕缘望着依旧呆呆伫立在原地的韩之天,他是那样的孤独,也是那样的幸福……原本打算上前的念头也犹豫了,毕竟,她谁也不是……

有些自嘲地,凌昕缘静静地留在了原地,也许,她不应该再留在这里了,一切,在她遇见韩之天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他们,只是朋友,最多,也只能是知己而已。

风吹过了一阵又一阵,夹杂着那些枯萎在枝头的残叶,卷曲着数不尽的哀伤与不舍。

轻轻地摇了摇头,拭去眼角残留的些许泪痕,凌昕缘终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的缘,不会在这里的……虽然,她的心曾经在这里停驻过……

依稀记得两年前的荷塘畔,星河若悬,他抚琴她起舞,一曲凤求凰,一舞倾城颜。

悠扬的琴声在无边无际的湖面荡漾开来,绕梁三日,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这曲子,不论何时听来,都是这样的让人心醉。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耳畔琴声悠扬,花亦轻轻地呢喃着烂熟于心的诗句,眼中不知何时多了些许的思量。

一曲终罢,花亦的眼中隐隐有了些迷蒙之色,而那秦御棠也收起了随身的琴,不做声地呆在一旁。

“亦儿。”弥沙的身影从花亦的身前出现,他有些忧伤地伸手替花亦拭去还未淌出的泪水,轻声道,“亦儿,别难过了。”

花亦摇了摇头,避过了弥沙的目光,半晌,又转而问:“弥沙,之前你去哪了?”

“去送昕缘了。”弥沙用手将花亦的脸拨了回来,依旧擦了擦她雾蒙蒙的眼角。

“回镜林?”花亦有些诧异,想了想才道,“我知道了,她一定是见到慕雅小姐了……今天真是个不安宁的日子……”

弥沙轻轻拍了拍花亦的头,道:“就让她回去吧,她一开始离开镜林或许就是个错误,是她的执念太深了,入世走这一遭,也让她明白了许多。”

“你……不是不喜欢别的人住在镜林么?”花亦直直望着弥沙,很是费解。

“昕缘是三生石,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啊。”弥沙笑得温存。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秦御棠猛然睁大了双眼,昕缘?三生石?!

花亦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道:“弥沙,你送的昕缘?那你的灵力已经恢复了!”

弥沙轻轻点头笑着,伸手触上花亦受伤的脖颈,小心翼翼解散那里的绷带,低下头轻轻在那狰狞的伤口上吻了吻。

“……弥沙?”花亦微微有些抗拒地想要退开身,但却分明感觉到了在弥沙的唇接触的伤口在快速地愈合。

待到花亦的伤口完全复原,弥沙才直起了身,解释道:“亦儿,我没有修习过治愈的术法,要治好你的伤,只能这样。”

看着眼前的男子,秦御棠觉得有些眼熟,想了许久才陡然发现那竟是那个镜灵的使者!那一天,下着漫天的雨,然后,他便出现在他的面前,交给了他一朵四叶雪镜。

“你是……”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如果,这个人就是镜灵的人,那么,眼前的花亦还有凌昕缘不就都是……

终于注意到身后动静的弥沙这才转过头看秦御棠,却是冷冷没有说话。

“你是镜林的?”秦御棠试探着问道。

“我叫弥沙。”弥沙道,但语气却并不是十分的友善,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秦御棠让他的亦儿难过了。

“弥沙。”花亦拽了拽弥沙的袖子,轻轻地唤了声。

“怎么了,亦儿?”弥沙回过头,又是极尽的温柔。

“弥沙,我的灵力还没完全复原,所以有件事你一定要帮我。”花亦轻轻地道,眼睛里是满满的期望。

“你说。”夜末晨曦的风微微有些清冷,弥沙一脸温煦的微笑,给花亦披上了自己外的衣。

“我……好像见到魅儿了,你帮我找到她。”

雨不停地落下,雨中一袭浅紫的身影缓缓走着,没有打伞,任由漫天的大雨冲刷着。

多久了,镜林没有这样下过雨了……凌昕缘微微仰起头,暗暗地忧伤,镜林的天地,也在为她忧伤么?

有些心不在焉的,凌昕缘一个踉跄,不稳的身体在雨中宛如一只蹁跹的蝶,努力地想要在世间起舞,怎奈沾满了雨水的蝶翼太过沉重,即使再怎么努力,也始终飞不远,飞不高……

那雨,依旧下得无止无尽……凌昕缘有些漠然地望着眼前那一派熟悉的天地,还记得那天,她从三生石中化出了人形,那时候,她是那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到凡界寻找那能够刻上三生石的情缘。

一晃已经一年多了,寻寻觅觅又终是回到了这里。凌昕缘转头望望身后那个半透明的结界,依旧是那样强大的灵力,只是,仿佛是错觉般的,现在的她却依旧仿佛不属于这里……

雨渐渐停了,水晶般的花朵依旧在风中摇摇曳曳,一如当初,而雪镜花田的最中央那里,那巨大的三生石依旧矗立在那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仿佛是因为感应到凌昕缘的归来,三生石的石身透露出隐隐的蓝绿色的光芒。那光芒虽然不是十分的强烈,却与那日凌昕缘化身成人那日一模一样。

凌昕缘轻轻走上前去,伸手抚了抚那充满了沧桑痕迹的三生石,如同在抚摸着自己的睡颜。随后,凌昕缘从自己的袖子中掏出了一把尖锐的匕首,缓缓拔掉刀鞘,眼中是坚毅的神色,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拿着匕首向着三生石表面刻去,一笔一划都是那样的认真与专注。

然,什么都没有……不管她多么努力,三生石的表面依旧是什么都没有留下,仿佛是那匕首是纸做的一般,什么都没有留下……凌昕缘有些颓然地跪坐在三生石的旁边,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刻上三生石?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没有可以牵绊三生的情缘吗?!那么……迄今为止的一切都算是什么呢?难道,连慕雅和韩之天的感情也感动不了三生石么?还是……仅仅是因为,这个世上本就没有轮回,所以所谓三生三世的缘原本就只是自欺欺人?

眼泪终于不可抑制地泛滥……为什么?她真的不明白……如果一切都不可能,那么她又是因为什么才存在在这个世上的呢……身为三生石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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