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晞坐上回家的高铁,一路上妈妈没少叮嘱她回家要注意的事情。妈妈说,她现在算是家里的大人了,回去对人对事要自己拿捏应对,还交代了一些葬礼上要注意的事情,比如入土上山那一天要‘搭桥’,一定要跪得低,不要让棺材底碰到脊背,还有很多其他事情,一晞听着,心里却不是很想在意。
一晞刚进村子口,就看到家门口的高墙上那挂着两个长长的阴笼,人们只要远远望着就知道这一家正经历丧事。一晞不紧不慢地走着,离家不远处时就听到了丧乐声响。一晞站在院子围墙外的小坡路上,看了看开繁了的黄花决明,没精神的耷拉在墙外。这时,表弟付强正好从大门口跑了出来,看到一晞便说道:
“表姐,你回来了。”
“嗯,郢晟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里面呢。”
“你要去干什么吗?”
“舅舅叫我去买塑料袋,说是厨房那边要。”
“嗯,好。”
说完表弟便跑着离开了,一晞理了理头发和衣襟后便进了门。家里此刻人并不多,几位不熟实的老人在屋檐下坐着闲聊,拍打着飞到腿上的苍蝇。一晞见了便微笑着向她们问好,几位老人打量着一晞,一位身着紫色衣服的女老人说道:
“这是孙女吧?”
另一位包着蓝头巾的老人说道:
“是啊,现在都长了认不出来了。”
“哦呦,转眼就是个大姑娘了,我家康鹏好像是和她一同的。”
“是吗,你孙子属什么?”
“属龙。”
紫色衣服的老人又问道:
“姑娘,你属什么的?”
“我属龙。”一晞应声道,只听那老人接着问道:
“几月份生的?”
“十月份。”
“嗯,那就是一同的,我家康鹏比她大三个月。”紫衣老人低估道。
一晞见她们继续闲聊着,便回了房间。爷爷的棺材放在正厅里,上面裹上了两条黑色的铁链。弟弟郢晟在他的卧室里,拿着手机在玩游戏,一晞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郢晟会意后便悻悻地放下了手机,和一晞一起出了客厅。
父亲正好从外面回来了,见到一晞也没有说什么,拿着几张红纸对那几位老人说道:
“老婶,你们瞧瞧这个纸要得成么?”
“折大阔么,应该要得的。”
一晞站在院子里,看了看灵柩前爷爷的照片,他的眼睛还是乌蒙蒙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照的照片。一晞正环视着院子时,看到挨着黄花决明树的那个房间门开着一条缝,一道并不明亮的光线延射到一双苍老的眼睛上,一只杵着皱巴巴的腮帮的细手,像是在等着什么。
那是一晞的奶奶,她正坐在掉漆了的暗红色铁门背后。一晞见状便走了过去,奶奶苍老的眼眶湿润地看着一晞说道:
“没在掉了,喏点,没在了。”说着又抹了抹眼眶。
一晞见奶奶的样子,忍不住心头一酸背着旁人流出泪来,所有人都觉得奶奶什么都不知道,但在这时候,从她那泛黄的眼睛里流出的眼泪,却是那么的让人心酸。一晞的奶奶说不清楚话,从年轻时就这样了,她也是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花县,一辈子在这个小村庄琐碎着。
一晞是在爷爷入土的前一天回来的,今天是正是白事请人吃饭的日子,也是请戏乐的日子。现在戏乐的车子已经在村口等着了,需要几个主事人去接,一晞便和两位姑妈一起去了。所谓的‘接戏乐’便是抬着一桌菜和一些糖和酒去,之后便引着戏乐的人去白事主家,吹吹打打便算是礼节了。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去‘接戏乐’的主家必须一路哭着回去,一晞哭不出来,一晞的二姑妈哭红了眼,并把手搭着一晞的肩膀上擦拭着眼泪,看上去实在是很伤心的样子。
戏乐来到家里,在爷爷的灵柩前宣读完什么后便去摆席的地方去了。今天晚上要‘绕棺’,也要守灵,吃过晚饭后几位直系亲戚便回来。现在无事,便都散坐在院子里看风水先生忙活。一晞静静的坐在长凳上,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很多礼节上的东西她不懂,要面对的人情世故她也不在行,便不怎么说话,只帮忙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
这时亲戚们聊起天来,只听一晞的大姑爹对付强说道:
“付强,下次跟我去煤炭山干几天,去不去?”
“在那干人家给多少钱一天?”
“煤炭山高的,一天可以给200块。”
“他这么小去什么煤炭山,你也是没得谱气。”一晞的二姑妈,也是付强的二姑妈说道。
“我上次去D城工地上拖转杆还不是累,那只给100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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