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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朝轩从武什长那里得知罗卜汝乡绅一干人等写了状子把他告到熬溪里,平日黎朝轩在罗卜汝地界倚仗庞大的家族实力,几乎不把高、陈、徐、何、李几姓人放在眼里,行事独断专横惯了,听到有人背底里到衙门告自己,心里别提有多窝火。

黎朝轩自幼原本也算读书之人,早年在张灿爷的师熟里上过几年学,二十岁前也曾参加几届县试、乡试均名落孙山,眼看科举连连不第,其父黎仲国便把自己龙家坝跳蹲河边肥沃的土地悉数变买,为黎朝轩捐了个秀才。即便是捐来的秀才,黎朝轩似乎感觉出自己的优越感,在整个姜家山地界,秀才原本唯数不多。

捐得秀才的第二年,仲国老爷又携朝轩到县衙走动,原本想再花些银两捐个理政或巡按之类的一官半职,无奈黎家除可以拿出几分有限的纹银之外,到底根基浅薄,安县令收了黎老爷的银子,看在银子的份上把黎朝轩踢给熬溪里政去应付。主政熬溪里的是安县令的族人安巡检,黎朝轩几次上门拜见,安巡检觉得黎朝轩多少也算是读书人,再说是县太爷打发下来的,好坏也得走走过场。正好罗卜汝高保长年势渐高,保公所的工作没人打理,于是就做了个顺水人情让黎朝轩补了缺。

黎朝轩原本不知道保长是什么官阶,后来才晓得保长只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下等职位,朝庭没有奉禄发放,靠自己从收取的捐税中抽成。黎朝轩知道后,心里很不得劲,大有怀才不遇的抱怨,没想到老父亲花了白花花的银两给自己换来的只是个跑脚得罪人的差事。后来是守护官仓的武什长点拔了他,说保长一职是没有官家年奉,可官家给了特别的权利与你呀,从中抽成个中可大有文章,黎朝轩似懂非懂,事也至此也只有勉强就任了。

保长原本肩负着保境安民的职责,保境安民自然需要经费来支撑,这些费用是要加进捐税里由全体乡民共同承担的,保长个人的抽成不就旱涝保收了嘛。高老爷担任保长算是清廉的,自己的那份抽成却没少拿,每年收的捐税支付了官仓守卫兵丁的奉禄之后,还有大量的积余。乡民缴纳捐税大多以粮食冲抵,余下的粮食就装进官仓粮仓之中,由于罗卜汝山高坡陡,官家巡察也只能骑马,多年征收的粮食运不出去,除偶尔用马队驮运外,小十年的粮食都积压在粮仓中,这个粮仓便成了黎保长的聚宝盆。

守护粮仓的正是上文提到的武什长,武什长四十出头年纪,带着十来个兵丁,在关仓粮仓守护也有十余年了。按说武什长要听从保长的管理,可武什长又是兵家吃皇粮的身份,与保长间的隶属关系一直很微妙。高老爷生性敦厚,不好弄权,平日里许多事都是武什长出头,无奈武什长还得仰着高老爷的鼻息,凡事还不敢造次。一直,武什长都认为高老爷傻,自己不想发财还挡了弟兄们的道……

黎朝轩因武什长的一句点拨开了窍,与武什长走得便特别近。武什长与黎朝轩几次切夜长谈之后,臭味相投间都开始打起了粮仓的算盘。武什长悄悄告诉黎朝轩,关仓粮仓中到底存放了多少粮食谁也没个数,每年用于保境安民的开销也是保公所造册上报即可,加上守护兵士一干人等的开销,这粮仓里的存量自然是他们说了算。之前高老爷时,武什长不敢过份,相互间是一种牵制关系,高老爷手里掌管着帐目,武什长保管着什物,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武什长和黎朝轩合谋做了第一笔交易,将粮仓里的谷物五十石买给了天凉山的秦大麻子。秦大麻子系绿林中人,天凉山的大当家,在姜家山几乎无人不知。黎朝轩初听武什长提议,差点吓出一身冷汗,把粮食卖给土匪,之前他想都不敢想,征收剿匪捐目的就是抵抗匪患,如今把粮食卖给土匪,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后经武什长一番分析,倒觉得这是一条十拿九稳的生财之道,土匪拿到粮食自然不会再来骚扰,似乎也符合情理。就在高老爷当政时,武什长就悄悄与天凉山秦大麻子勾上了。

约定的时间,秦大麻子的队伍几十号人齐刷刷来了,几十人的马队穿着官家的服装。马队在粮仓前排成长长的队伍,直到五十石粮食全部装上车,为首的才一声令下朝火石岗方向开拔。

秦大麻子给的银两落进了武、黎二人腰包,领头的土匪还装模作样的在仓库的调拔单上画了押,只是那平时舞刀弄枪的手写起字来到底不怎么样。守护的兵士并不知其中详情,倒以为这拔人是县衙派来运粮的。

永兴场是姜家山地界少有的繁茂集市,自古就是盐茶古道驿站和商品集散地,许多从江西、湖南、四川、湖北、云南来的客商,携带着各地的商品从各个方向不约而同聚集在这里。早在前朝,永兴便被有了黔北四大名镇的美誉,民间有一打鼓、二永兴、三鸭溪、四茅台的排序,而如今的永兴更是万商辐凑、盛况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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