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就说声听到了,”张弦敲了敲桌子,“给我一个反应。”
几个小弟连忙点了点头。
“好,把你们刘哥抬走吧。”张弦抬了抬下巴,紧接着那两个架着刘四儿的小弟松开了手。
刘四儿就像是断了气儿的尸体一样瘫在地上。
几个小弟把乱七八糟的刘四儿抬走时,张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诶等一下,你们之前的那个小兄弟有东西落在这儿了,你们带上一块儿去医院吧。”
听到这话的板寸头跑去后厨拿出来一个装满冰的袋子,隐约能看到中间夹着断指。
等到他们彻底离开了店之后,张弦才长舒口气,架着头沉思了一阵。
“解气吗?”任振华抬手戳了一下张弦的肩膀。
张弦没有说话,随着任振华这一戳,身子开始往一侧倾斜。
“张弦!”任振华抬手就把他拉了回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轻晃了一下发现对方毫无反应,任振华在发现张弦的脸色比之前更为吓人后心里一凉,愤恨地抱怨了句:“妈的,就知道找麻烦。小曹,去把车开过来。”
还在医院里忙前忙后的沈天歌在终于偷个空闲想给张弦打电话问候一下他的情况的时候,看到了正疯狂地跑向自己的孟筱。
“天哥!天哥我的天!”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住院处的走廊里不要跑,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孟筱却没像以往那样立刻不走心地认错,而是指了指沈天歌又指了指身后,“不,不不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天哥,天哥你说,你说这世上有几个张弦?”
沈天歌沉思着注视孟筱。
“你能不能别像看智障一样看着我,我问得很认真,你明明中午来上班地时候还说张弦在你卧室里好好躺着。”孟筱猛地抓住沈天歌的双臂,晃了又晃,“但是刚刚急诊那边,他又被人运过来了。”
“被运过来”这个形容还真是无比贴切,不过沈天歌在听到这话后也没心情想这些,扭身把病例放到护士站:“他在哪儿?”
“说出来你都不信,”看沈天歌抬腿就要往楼下的急诊室跑,孟筱急着抓住她,然后指着楼上,“他在VIP病房。”
沈天歌瞬间证住,无意间张开的嘴半天忘了合上,一头雾水时被孟筱拉上顶层。要说他们医院虽然不是很大规模,但科室很全,医生的医术在线,所以附近乡镇的人都会到这里来看病,有时市里的医院人满为患时也会把一些身份重要的病人安排在这家医院里休养。
但那真的是极其偶尔的事情,所以大多数时间里住院部的顶楼都是空着的。
今天却出了例外。
电梯到顶层开门的时候,沈天歌就看外面走廊里站满了人,真的可以用站满来形容,虽可怕的是他们集体还都像是在淘宝上批发了一套黑T恤和黑裤子一样穿得极为整齐。沈天歌和孟筱站在电梯门口,直到电梯门都快关上了她们都没敢走出去。
这特么比昨天晚上在烧烤店被几个混子围住要吓人多了。
就在电梯门开始合上的时候,站在电梯门口的一个黑衣人伸手替她们挡住门:“你们是护士?”
两个人梗着脖子,点头都觉得很费劲,嗓子眼拼命挤出来一个“嗯”。
“张哥在最里面的病房,医生都在那里,你们是不是也过去?”
这难道就是传说当中正经八本的黑社会了吗,怎么回事这种跟路边混混不同的气质,长得凶神恶煞但语气还挺温和,而且最重要的是……
张哥是谁?
张哥、张哥是指张弦吗?
沈天歌觉得嗓子发干,脑袋像是被沙包砸了一下,懵得一逼,但她还是很义气地紧紧抓着孟筱的手把她护在身后,自己则是打头阵。
然后挤在电梯间的黑社会成员给她们让了一条路,她们都觉得自己迈的步子一深一浅,等到终于远离了那群人之后看到尽头病房门口站着的老白和外科主任,以及一个看上去跟电梯间里那群人气场有些微妙区别的同样是一身黑色穿着的剔着板寸头的男人。
“主、主任,老白。”她们俩立正站好后,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那俩人才注意到她们走过来,四个人互相对视了得有一分钟,期间无言。
可能是他们都考虑到旁边站着的这个大哥吧,除了主任之外的三个人都觉得这板寸头略微眼熟。
好像就是昨天见到的那个人吧,在工地里给大家发饮料的人,沈天歌记得她大哥的同事想喝可乐的时候问张弦去哪里拿的时候,张弦说“去找那个板寸头”。
“你……是?”沈天歌觉得自己并不是有勇气,而是单纯的脑子不再运动了。
板寸头瞥了她一眼,“我姓曹。”
“哦……”沈天歌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把天聊死吧,既然对方看起来并不打算活吞了他们,沈天歌这次才是真的鼓起勇气决定无视掉他,毕竟她更关心张弦怎么样,“老白,主任,什么情况啊?”
老白眨了眨眼睛,“是啊,什么情况啊,你不是说张弦在家睡觉吗,这他是睡着梦游了吗。”说着,小心地看了眼旁边姓曹的。
姓曹的竟然笑了一声,这一笑把四个人吓了一跳,他看他们总是一惊一乍的,好像有点不耐烦了,“你们能不能正常点,我又不会吃了你们。放松,放松一下可以吗。”
“咳,这位小兄弟,你得原谅我们还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浩浩荡荡地来医院啊。”主任不愧是主任,说话时语气很稳。
老白好像终于习惯了这种沉闷的气氛,也不再慌了,“是啊,卧槽,你们刚是没看见,刚刚急诊大夫说话声音都颤了,好几个护士跑到我办公室说让我去急诊室看看。我这一去,我日,那阵势,我还以为是哪个帮派的大佬中弹了呢。”
他说得还不够夸张,刚刚他跑下楼的时候看到“一般民众”都退到墙根了,那群一看就知道是黑社会的弟兄们稀稀拉拉地占据了整个候诊厅,老白仗着自己穿着白大褂,几乎被那群人请着走到了急诊室,看到急诊大夫正求救一样地盯着他。
老白知道急诊大夫为什么会是那种眼神,毕竟就连没在这个地方混多少年的自己都知道眼前这个双手交叉相合、表情凝重、眉眼中带着明显的担忧的人,名叫任振华。
这还是自己刚到这个省的时候前辈告诉他的,前辈当时吹嘘自己曾经给任振华缝过针,那可真是、拍着胸脯满脸自豪,表情更像是在吹嘘“我在二战当过兵”。他记得前辈说任振华的时候带上了不少“力度很大”的事迹,顺便给他看了一眼任振华的照片。
硬朗的肌肉线条和充满英气的眉间,要不是因为那照片一看就是前辈用手机偷拍的,老白都觉得这是前辈从哪个网站上当下来唬人的。
这好像跟老白印象里的黑社会感觉不一样啊,难道说这才是黑社会应该有的打开方式?
不过那些都可以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为什么!那个满载传奇的黑社会老大深情脉脉注视着的!竟然是张弦!
等、停一下,不对不对,一定是自己开门的方式有问题,老白想退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身后的主任。他赶忙扭头道歉,主任也推着眼镜忙说没事,这点动静让任振华注意到了他们这边,抬头看向他们:“听说你们是他的主治医?”
老白拽了一下主任的袖子,自己不敢说话。主任很给面子地站了出来:“是啊,昨天晚上我们看了看他脑CT的片子,给了医嘱也开了药,叫他过些天来复查。”
话里话外都充满了“他再晕倒跟我们没关系”。
任振华倒是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他刚又晕过去,这是正常情况吗。”
“脑震荡需要静养,”老白小声地插了一句,“他这一看就没静养。”说完就看任振华表情有点不对,老白开始想象是不是自己惹大佬不开心了,会不会下一秒就要被门口的弟兄们抓住剁手指了。
“脑震荡,操,他还跟我说没大事。”
操,吓得老白心跳都要不正常了,“嗯,要说脑震荡只要好好休息是可以自愈的,昨天看也没有硬膜外出血,但其实严格来说需要在医院观察两天确保不会有并发症,但这两天医院床位紧张。”
任振华点了点头,“也就是说需要住院治疗对吧。”
这特么不是断章取义吗,老白觉得自己话里的重点应该是床位紧张才对啊,这一下就被噎住,老白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是啊,住院治疗是最稳妥的。”主任强硬地回了过去。
“小曹,你去给他办个住院手续。”
在那个叫小曹的开口答应之前,主任又填了一句:“但是普通病房已经没床位了。”
任振华抬头扫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就好像是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一样,“我记得这边顶层一直空着,现在住满了?”
主任就好像正等着他说这话一样,“没满没满,是啊,那就去办一间VIP,叫个护士去办就行了。但是需要病人的证件,你看这要……”
“记我名字。”任振华挥了挥手,满脸的这种小事就不要再浪费时间。
老白以前在北京的一家专科医院时倒是偶尔听说又有哪个大人物过来住VIP病房了,他有次跟那时候的带着自己的主任到VIP病房问诊的时候去过一次,那根本就不是病房啊,比他家的面积要大,装潢更不像是在医院里。那时主任就跟他说,无论在哪里的VIP都是护理的最高水平,毕竟住那里面的人,不是有地位,就是有财产的。
地位和财产,老白看着被推走的、还在沉睡着的张弦,又看了看一直陪在旁边的任振华。
社会断层分黑白两路,那岂不是说,无论哪一路的至高者,都算是拥有地位了?
即便是黑社会吗。
姓曹的人在听完老白声情并茂地描述之后,突然笑了一声:“毕竟是我们头儿的新宠,这点阵容还是要有的。”
“新、新宠……”沈天歌扶额心里开始呼啸了起来,所以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自己狗跑去跟别人摇尾巴吗?虽然这个比喻非常不好,但她满脑子都是这种场景,“可是阿弦来这里才刚两个月啊?”
“难道张弦跟你们头儿曾经是旧识?”老白合理推测着。
“那倒是没有,”姓曹的摸着下巴想了想,“不过也认识了一个多月了,这时间也不短了吧。”
那一刻,沈天歌终于意识到,自己恐怕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张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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