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你是在怪我?”
“弟子不敢,既然我醒了,还请师尊不要再对那些暗箭伤人者漠视不理了。师尊交代的事,我也会一一完成。”
“自然,本来也是给她一个教训。”
“师尊这几年锋芒更甚,一反常态,是否是时限已到?”
“百岁童颜也不能长久,殚精竭虑这许多年,我也该休息了。”
师尊期许的目光落在颜昭身上,“有些事,我要从现在开始转交给你。”
“弟子明白。”
师尊的眼睛微咪,露出了相当餍足的表情,像是拥抱着一大捧阳光睡足的猫。
“我倒是好奇,你第一天醒过来不是嚷嚷着要见阿珣吗,怎么这几天转性了?”
其实刚醒的时候颜昭说话都不利索,硬拉着侍药的女婢撒娇,不惜赔上老脸。
“师尊别看阿珣平日不怎么出格,一旦放养,就容易做事出圈儿。”
颜昭捋了捋气,往旁边的石头上倚了倚,稍作休息才继续道,“我该说的都在信上,我俩一同长大,也没什么不放心,就怕她心太野。”
颜昭微微低头,冬日稀薄的阳光淡淡铺在他脸上度了一层金光,像白釉瓶上撒了层金粉,令人心驰神往。半晌,颜昭才喃喃道:“不让她知道,她才会记挂。才想得起,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阁,阁里有她的阿昭哥哥。”
“你自己的风流事没了阿珣给你遮挡,也不知道,能瞒得几时?也不知道,拂尘阁是中了什么邪,陆……上一辈也是这样。若是受了折辱,你是否能安排妥当?”
颜昭紧攥着手掌,指尖已经洇出了血痕。
“师尊不必担心,处处留情,本就是无情。”
阿昭撑了一会儿就往回走,还未恢复的身体有些摇摇晃晃,不时还往前踉跄。蓄灵室能修人内力,护人心脉但不能愈合皮肉之伤。那七十多道天雷横贯前胸后背,舒珣只受了几道就有些后患无穷的意思,何况是他,百倍之痛不止。
山下。
舒珣带着阿默在十八村落一一拜访,阿默出生在这,虽没待过几天却一直想来看看。
两人感受着初入人世欢喜和自在,还有村落里众人的热情与淳朴。哪怕是很多年之后回想起来,这段日子都算是天赐的礼物。它在舒珣对人世充满防备以致整夜无法安眠的时候像一座遮雨亭阁,能让她暂且放下心累的伪装,毫无顾忌地做事,救得了救不了都不会有人怪罪,张扬还是放肆都不会有人置喙。
最后,舒珣带着阿默来了陶阿婆家。
“陶阿婆,这是保暖的药,天寒难耐的时候就敷上一些。我把药方写下你让小孙子去附近的药堂取就是了。”
“舒阁主,这些年多亏你了。”陶婆婆脸上的皱纹聚到一起,慈祥地看着她。
“没事,忘忧阁在山下采药也多亏你们照拂。”舒珣还记得上次来时陶阿婆送她的辣椒,她和颜昭都不吃辣,颜昭更敏感一些,她还拿来戏弄他,想到这舒珣不由得灿然一笑又无奈地摇摇头。
“阿姐,是想起了什么吗?”
“一些过往的趣事罢了。”
“阿姐,不必担心。”
“嗯,我知道。”
“婆婆,我和阿默就先告辞了。”
他们不可能缱绻在一处,总要去触碰那些尖利的触角。
两人从陶婆婆家出时天上已经开始飘雪,下得并不大,昏黄的灯光晕染着多出几分回家的暖意。阴云包裹了天雪山山顶,零星的雪花粘在舒珣的发梢。白皙的小脸泛着微红,缩在白毛大氅里。
等雪将将停了,阿默才驾着马车载舒珣离开。
十八村落久居天雪山下,受忘忧阁庇护,算不得外界和外人。这一出村,舒珣才有一种“莫敢回头”的怅然。
舒珣靠在车壁上,手指恋恋不舍地从汤婆子里抽住来,从袖中拿出还未来得及拆开的信,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封一纸千字的信看得人眼花。字体虽小却不凌乱,收放有力,盘虬卧龙,洋洋洒洒,带着行云流水的自如。
舒珣把纸放近鼻尖轻轻一嗅,是她熟悉的檀香。舒珣心道,果真是阿昭那个假公子干的出的真风流。
信上大致不过是他挂在口头天天念叨的下山须知,只不过他说话向来偏爱“之乎者也”的腔调,百十字能讲清的事非拖到上千,以致舒珣的读后感言只有无奈而心暖地摇头。她又伸进信封去取另一部分,是层层叠起的······地图
朱红在三七之境上圈出精确到店名的客栈,黑色的小楷在三大国七小国的版图上注了世家大族和各处隐藏的暗桩······不同的字迹在硕大的地图上写得密密麻麻,都是其他几位阁主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埋下的亲近,还有富可敌国的钱粮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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