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晏的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这让虞凛很紧张。他记得自己喝酒之后,带走一个姑娘,会干些什么。
皇帝遣退了跟着的宫人,只留一个德申,在前头提着灯笼。虞凛被他牵着,在亭榭楼台间走着,这不是去朝晖殿的路。
不过也不是去重銮宫的路,虞凛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们从内宫走到了外宫,后宫嫔妃平日里是不得擅自出內宫的。外臣也得止步重銮宫,家中有女眷入宫为妃嫔的,须得有御赐的红贴,才能由老道的太监引进来,也不许乱走,还得报备记录。
不过有虞清晏带着,他就是天字第一号金招牌,只要不出皇宫,没人会阻拦。
虞清晏一直带着他走到了宫门口,登上了观景台。
宫门朝南,顺应古人所说的帝王面南背北,垂拱天下。而观景台对着京兆的东南一侧,最繁华的地带尽收眼底。
虞清晏指向京兆城的万家灯火,对虞凛说道:“你看。”
虞凛顺着他指向的地方看去——玉水河蜿蜒着流过,岸边的华灯映照在河水当中,波光粼粼,仿佛一条灯带。从近处的东太平苑到城边的南巷,皇城不夜、盛世如斯。虞凛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东太平苑唯一一处没有灯火的地方,旧时的齐王府。
“到今年就十三年了。”虞清晏的声音打断了他,“京兆无战事。”
不错。十三年前,晋王带着冀东铁骑直入京兆,满目的烽火狼烟。秦王自戕,属官获罪,百姓流离,其实距这皇城盛世,也不过十三年。
“去年年关,又差点再起兵乱,好在战火只到京兆城下,了结在了宣州。”虞清晏环抱住身边的人,埋首在他发间,“只是可惜了孩子,也让你大病一场。”
虞凛不知该作何反应,推开还是回抱住,都不对,只能僵直着身体让虞清晏抱着。
“你还记得十三年前吗?”虞清晏在他耳边低声说,微热的酒气喷到耳垂上,“不记得了吗?忘了也好,朕也想忘……”
这两个人十三年前就认识了吗?那时候怜贵人才多大?六岁?七岁?
“可朕是皇帝,哪怕天下人都忘了,独独朕不能。还好当年遇着了你,回想起来的时候,总件事还是让朕开心的……”
从汝阳兴兵,到入主皇城,这两年确实不堪回首。山河凋零,一家人颠沛流离。可十三年前,那是父亲夺位成功、一统山河的日子,难道虞清晏没觉着这是一件好事?
“纾意,孩子还会有的,我们的孩子会生在太平盛世,一辈子无病无灾、喜乐顺遂。”
虞清晏松开了环住虞凛的手,捧住面前人的脸。四目相对,虞凛把大侄子眼里的醉意和深情都看得分明。
这,这,这是要做什么!?还有“纾意”是谁?
怜贵人的三代自己是看过的,京郊务农的本分人家,父母早逝,被兄嫂送到宫里头,洪庆初年入宫的宫女大多都是如此。怜贵人姓林,名春水,确实是个小门小户家女孩儿的名字,不过也颇有些画意。这个“纾意”是什么?虞清晏给妃子取的小字?他不是给赐了个怜字吗?虽说虞凛觉得这个字听着就短命,可倒也适合这我见犹怜的小美人。
虞凛双手抬起到腰侧,随时准备把醉醺醺的皇帝推开。
“去年这个时候,我跟你保证过,昭定年间,京兆绝无兵祸。”皇帝用指腹轻轻抚过虞凛的眼角,“今年就差一点失约了。”
不妙不妙,虞凛赶紧握住虞清晏捧脸的手:“皇上!臣妾……只愿年年岁岁得似今朝……”这句是玉水河上的歌女同他说过的,“天下太平,皇上安好。”这句说来安慰大侄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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