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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自柳老爷病故,便深居简出,鲜少与娘家人走动,心思全在抚育独子成人上。如今柳明昭入礼部,也算不负厚望,二姑多年心事终于放下,有了闲心与亲戚来往。老太太寿宴后,沈梦华频频探望,使原本疏离的两家亲近起来,她待老太太极尽孝顺,又善解人意,言行有度,颇得二姑喜爱,闲暇时免不了跟老太太感慨一番,不外乎可惜她时运不济,为沈家门第所累。

这日晚间,母女俩照旧挑灯夜话时,二姑又说起白天事:“梦华今日过来时,隔壁那孩子提了几尾鱼跑过来,不知怎么跟她撞了个正着。妈你还记得梦华今日穿的那身衣裳罢?好好儿一件新衣,精绣合欢,弄了沥沥啦啦一身腥水,我看了都可惜,打算呵咄那孩子几句。谁知梦华竟没生气,反倒稳住自家丫环,又劝我作罢,拉着那孩子和颜悦色嘱咐他以后当心,这事就结了。脾气真是好!寻常年轻小姐被腌臜了衣服,总得抱怨几句罢?谁能跟梦华似的,自始至终,一句重话也不说。”

老太太听完摇摇头,叹气道:“小华的脾气,说好听了,是温婉;说不好听点,是怕事。你当她真不在意?只怕是觉得当街吵起来丢脸罢。后来你不是让她换下衣裳,叫丫头给她洗洗?——”

“是啊,”二姑忙问,“妈不是在屋里睡觉吗?”

老太太摆手,“早醒了,一直隔了窗户看呢。你去了园子,院里再没旁人,我看得真真的,在那儿看着人家洗,自己掉眼泪,让丫头打了好几遍皂角粉,又凑上去闻。这不是在意是什么?”

“……女儿家,爱惜点衣服,也未尝不可……”二姑哑口半刻,踟蹰说着,之前那点感慨荡然无存。母女两个看看对方,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气,吹灯睡下。

母亲和外祖母私下里说的话,柳明昭全然不知。临近年下,部里愈发繁忙,极少几次中午才能回家吃顿热饭,每次都匆匆忙忙,偶尔会看见舅父家的表妹娴雅地静坐在南窗下,捧了一只青瓷茶盏小口饮着,彼时恰好阳光射入,在她身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柳明昭始终没猜出来谁进了他的屋子。那个人看起来除了那架筝,别的什么都没动,他很快就将此事抛诸脑后。年前,他所任职的膳司又派人赶赴洪泽,查点春节宫里用的河鲜,其中就有他。一来二去,恍惚着就过了年。混混沌沌地,柳明昭病了。

依着大夫,他是不慎着凉,又因过于操劳而加重。但就实情看,此次病情来势汹汹,绝非寻常风寒。柳明昭接连三四天昏迷不醒,高烧不退,浑身热得烫手,大夫也慌了手脚,一服服药开下去,歪打正着的,第五天头上,烧竟退了。

高烧昏迷这几天,柳明昭人事不知。有时觉得身上火烧火燎的恨不能把衣衫扒个精光,有时又冻得连骨头都颤起来。终于,体内那股乱撞的火气渐渐熄灭,他平静地睡过去,做梦似的,总有一个清瘦的影子在眼前晃,又有人嘤嘤地说着什么。

他觉得自己好像从高处摔下来,不由一惊,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晃得他又闭上了,待适应后,才缓缓侧首,努力分辨眼前景象。身上裹了两床棉被,床下还烧着一盆炭火。窗纸乌蒙蒙的,是天将亮?还是该上灯了?一时竟分辨不出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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