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谷上的梅花一年中大部分时间是开着的,因此谷中多是花开漫天、花香盈谷,长夫子借此在谷中布下梅花阵,既作门派之围,也以防弟子偷偷溜下山。
梅花派有一条极严的门规:凡本门弟子在学艺纯熟前一律不得私自下山。渐说,这是长夫子不想自己的徒弟出去丢人现眼,以免山下闲人说他丢了纵横一脉的脸而制定的门规。我说门规中只规定了弟子,不包括我和秦舞阳,我和秦舞阳可以钻空子。没想到,第二天长夫子就将门规改为:凡本门弟子及门徒在学艺纯熟前一律不得私自下山。长夫子在颁布新门规时还笑眯眯的看着我说:“这又是小柒的一大功劳,新门规虽然只多了三个字,却能彰显出我派严谨的门风,极妙极妙。”我心中愕然。
如果细究门规,你会发现,学艺纯熟是一个很难界定的定义。因此我问长夫子,如何算得学艺纯熟,长夫子说:“很简单,吾言之即可。”我更是愕然。长夫子还说,门规虽严,但自己下山时也会偶尔带上弟子随行。我心中窃喜,念想长夫子还是心善。长夫子随即补充道:“请审言,仅弟子。”我怀疑长夫子在借机报复我,我却无可言说。
梅居里的日子不外四件事,吃饭、睡觉、修行、学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美酒好景纵然不缺,但终归太过闲淡,时间一久就让人觉得好生无趣,我早有想溜下山的想法。
我曾在万卷堂中寻得过几卷话本。话本中,山下都城热闹非凡、繁华昌荣。许多有趣的事物,有趣的人。看得多了,心头就越发向往,以至于我常常在睡梦中梦到自己下山。
我一直在找溜下山的好机会,这个机会既能让我轻易下山,还能让我下山不会被发现。等了许久,终于一个好机会来了。一天,青鸟来信,长夫子读完信后,面露愁容,信中像是件急事,可长夫子最近正要闭关。几番思虑后,长夫子决定让渐下山帮他处理这件事。渐毕竟是大弟子,又多次随长夫子下山,山下经验丰富,此次还可当做渐出师前的考验,一举多得。我知晓后也认为这是“一举多得”,长夫子闭关,我就有机会溜下山了。渐被派下山,庆不爱说话,阳连话都说不清楚,这样就算被他们俩发现,长夫子也不会知晓,只要赶在渐之前回来,我也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山一圈了。
渐下山那天,我远远地紧跟。梅花阵每个时辰都会自行变化,没有阵图,很难走出去。好在长夫子给了渐梅花阵的阵图,跟着他很快就出去了。可等到我出梅花阵时,渐突然就不见了踪影,我想完了,自己完完全全是个路痴,曾经从梅居到万卷堂都总是迷路,渐跟丢了,自己怎么下山。正想着算了,却不想,刚好到了下一个时辰,梅花阵变了。
天意如此,我只好硬着头皮下山了。
蓟都在长白山以南,我就朝着南方一路奔去,刚开始视野开阔,很好辨别方向,后来行至山腰,进入很深的林子,抬眼望去,全是草、灌木和高树,其他什么都看不见。我心中觉着有些可怖,想要退去,又无退路。只好顺着山势,一直向下。走着走着,山势陡然转急,周围树木遮天蔽日,林子中只有一些微光,灌木却变得少了,能勉强看得清脚下的路。再往下,林间水汽渐升,高处聚起白雾,光线更加稀薄微弱,几乎只能看见周围几丈远。山中一派静谧,几只野鸟“唔唔唔”声不绝,让人心中不安。才是未时,天色却开始暗下来,走了许久,我抬头望天,雾气越聚越浓,兴是要下雨了。我加快脚步,希望能在下雨前走出林子。人不愿能奈天意如何,雨果然下了起来。
雨势不急,却耐不过雨意缠绵,一个时辰后,林子被淋得湿透,我也被淋得湿透。忽然,一阵恶寒从背脊涌出,眼前一团黑雾。寒痢子犯了!我心中一急,脚一滑,整个人应声倒地,顺着山势下滑。吾命休矣!
熟悉的梦,无休无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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