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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道外晓风寒,斜阳芳草絮絮残。

—虞梅柒

祭望之上,老司觋再一次起舞,为我远嫁秦国之行祈福。我独自一人站在宗庙门前,小司觋们小心翼翼地为我穿上红岚玄袖嫁衣,纯衣纁袡,风卷衣袂,飘飘不绝。老司觋亲自为我佩挂玛纹玉,我低下头,老司觋轻轻系上佩玉,又将嬴政的青玉帮我系在腰间,最后将红木雕燕的钗子插在我的头上。做完这些后,老司觋口中默念有词,晃动着手指上的镯链叮叮作响。

“祈福毕,恭送柒王姬!”

“恭送柒王姬!”祭望之下,众人半跪,恭送之音不绝。鼓声大作,乐声大起。我一步步走下祭望,看着祭望之下等我的王兄,脚步不住地放缓。王兄也伫立在祭望之下,紧紧地望着我。此间,众人皆低头躬身,仿佛这世间只我二人。

朱唇贝齿,眉袭春色,双靥含花,一笑芳华。

猗眉如剑,会眸如星,有匪君子,一顾倾心。

一百零八阶,一百零八步,王兄侧身驭马,将我扶上马车。他日,他为我驱车,接我册封为姬,今日,他为我驱车,送我出城嫁予。天不作美,天不怜人。

石里罕江水旁,将渠已等候多时。见到王兄驱车而来,高声呼喊:“日落辰昏,祭拜江神,礼箭七二,奏鼓八一。”随后鼓声起,将渠从王兄的手上接过马车,带着我驶向秦国。

半个月后,在燕国与赵国交接的渔阳郡,我见到了在此处已等候多日的秦国使者,樊於期和赵成。

樊於期和赵成是在一个月前抵达的燕国,二人将迎亲的队伍留在渔阳郡,带着聘礼到赶到蓟都。随后拜见过父王,见过王兄,把聘礼送到安华宫后就回渔阳郡等我了,周礼称其称为“纳采”、“候昏”。

与他们二人会和后,樊於期和赵成二人采购了些物资,又休整一天才出发。第二天一早,樊於期把自己带来的迎亲队伍与将渠所带的送亲队伍混编一体,几百人的队伍就浩浩荡荡朝着秦国奔去。将渠说,现在我不能再随意的下马车了,出了燕国,我就已算是嫁给了嬴政,因而诸事要以夫家为主,也要听候夫家之人的安排。

出发前,樊於期赠给我一个婢女,唤作‘阿怜’。阿怜的年龄大致与我相仿,樊於期让她上车侍奉我,她上了马车后,一直侧身跪坐在我面前,低着头,也不看我。我让她与我同坐,她不敢,给她一个垫子,让她坐在垫子上她也不坐。

梅花派向来不分高低贵贱,我也一直是这个禀性,虽然下山后被册封为王姬,但我也很少任用侍从下人。在我几番令从后,阿怜终于拿起垫子垫在身下,却依旧侧身跪坐在车门处。

阿怜上车后一直毕恭毕敬,好几天里连头也不抬起来,言语甚少,连夜晚入睡也只是靠着车壁休憩,对我的侍奉则是竭心尽力、无微不至,让我觉着好生可怜。

一路跋山涉水半个月,窗外的景色也看腻了,最初时的离殇也淡去许多,整日在马车中无所事事,又不能随意下车,就想跟人说说话。这几天阿怜的脾气我也摸透了,只要我命令她的事,她几乎不会违抗,只有她觉得不符合自己婢女身份的事,才会违抗我。因此我就让阿怜陪我说话,阿怜应诺了,谈话却很无趣。只我在问,她回答,其余的一句闲话她也不曾说。好在阿怜很诚实,只会说实话。她告诉我,是嬴政亲自挑选她来侍奉我的。她是嬴政的贴身侍女,既负责嬴政的饮食起居,也负责暗中保护他,因而选她来侍奉我这一路是最好的。况且她年龄与我想当,若是遇到危急时刻,还可同我鱼目混珠一番。我想着这嬴政倒是心细,就是阿怜太可怜了。

几日的交谈,我本以为会与阿怜亲近些,谁知她反而更为卑敬,头也比此前埋得更深。每日除了服侍我,她就一直跪坐在车壁角落,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任她如此。其实,阿怜的样貌算得上上等,螓首霖眉,脂肤黛眼,只是一身仆衣,遮了美貌,多了粗糙。不知为何这样的女子,怎会沦为婢女。

不管我如何想,车马一直在朝着秦国方向行进。一日,车马行至开阔地,樊於期遣停队伍,略作休整。将渠走来,让我下车透透气,走一走路,说前面就要进入赵国腹地了,也是此行最为危险的一段路途,为了我的安全,也害怕赵国发难,队伍会避开大路走一些小径,到时就不能再坐马车了,或许还需乔装打扮,会委屈我的身份,让我见谅。我自是毫不在意,况且这些天我闷的慌,能走一走路是甚好。

休整完后,樊於期把队伍召集起来,从中挑选出精士,其余人则带着空马车继续沿着原路行进。樊於期把挑选出来的人分成三队,一队在前探路,一队在后护尾,另外的精士则跟我和樊於期、赵成、将渠、阿怜一路。樊於期向我请罪后,我就换上了素衣,一行十余人就开始徒步赶路了。

起初,我并未有任何不适,后来我察觉赵成时不时盯着阿怜看时,才有几分不悦。樊於期从未提起赵成是什么人,只说是秦国贵族,是嬴政派来的使臣。我问将渠,他也不知晓。赵成脸上多是稚嫩,眼神却显得极为老练,想来年龄也不大,是个王胄贵族,见多了王宫中的争权夺势才如此。

当夜,我们找了个地势平缓,靠山近水的地方扎营。樊於期派了几个哨子把四周搜查了一圈,临睡前又安排人轮流守岗,放出几个暗哨才安排大家休息。樊於期的谨慎令赵成颇为不满,因为樊於期让他必须紧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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