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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兄质于阿房宫旁的隆台驿,是秦国专为各国质子修建的行宫。有上下之分,上者为上台驿、下者为下台驿,其意昭然若揭,居于上台驿的质子,为秦国交好之国;下台驿则是与秦交恶或是自各国的附属小国而来的质子。秦国敢如此区分,乃至故意羞辱下台驿的质子们,皆因其势大强盛,在秦国眼中,天下诸侯国,都已是自己国。

上台驿修建之所,居渭水上游,地势更高,呈俯瞰之势,下台驿,则处处低下,处处受辱。隆台驿上下都有咸阳宫翎甲戍卫把守,一行宫、一戍卫,用以监视各国质子。在外,有一圈围墙,将整个隆台驿围住,围墙外还有重兵,以防有人窃逃。且上台驿更上处,还有蒙恬所带的军士,驻扎在那里。军营的军士每日“必定”会路过隆台驿,冷嘲热讽自然不会少。

在上台驿,军士们还会有所收敛,经过下台驿时,在“故意而为之”下,口中言辞,则是极尽羞辱。常是辱骂之词喧嚣于耳,更有污秽脏词,充斥其间。下台驿的质子们往往装作听不懂秦语,以与人闲聊之姿,留存颜面。如此,军士们更加放厥,口中百般折辱,还伴之唾沫、浓痰。这般嘲弄,自会有一两质子难以忍受,气血冲头,出言相抗。呈一时之快的代价,就是军士们的一顿毒打,秦国霸道,难以理喻。

此间种种,既因秦国武力强盛,各国势弱,也是秦国故意折辱各国质子,令其智昏,毕竟这世间有勾践之志者,少矣。上台驿与下台驿之分,更是有分裂各诸侯国间关系的图谋。

这些都是将渠给我说的。将渠还说,隆台驿就是用来关押各国质子的监狱,任你在自己国家权势如何强横,到隆台驿都是处处受辱的质子。这一切,都是近来秦国国势已压过其余六国。六国本是合纵抗秦,可恨那齐国,如此时刻,却在高筑城墙,奢求独善其身,南楚又是庸君当朝,听信小人谗言,害得自家芈氏族人不得重用,楚国已是自顾不暇,其余几国,也因种种权益难以平衡而瓦解,九州之土,再也没有什么能挡住秦国的铁骑。

“唉~,说句大逆之言,当初,赵国长平之战惨败于秦,王上本该借机与赵国交好。即便不交好,也不该发兵攻赵,两国交战,不论胜败,皆是得利于秦呀。如若当初与赵交好,为赵抵秦做支援,太子殿下也不必沦落到如此地步。”能令忠憨的将渠说出这样的话,可见王兄与他在此受了多少侮辱。

将渠扼腕,连连叹息,王兄不言不语,坐在一旁,眼睛盯着远方。将渠见王兄不言语,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

几年不见,王兄比此前更加好看了。陇上眉毛俏丽,鼻梁高挺犹立锥,双颊浅浅绯红。面容只如女子模样,见之心波微澜。只可是,一双薄唇添七分冷,一对深眸寒十层霜。

王兄居于上台驿,虽无军士辱骂,但终有讽刺之语传入耳中,且日日听闻秦国军士在耳畔威武训练,犹如天天有人登门挑衅,无可奈何,只得隐忍不得发,这般无形之辱胜过当面辱骂。以王兄的性子,也难怪面如寒霜。

“王兄,你搬到我的长生殿去住吧,回去我跟嬴政说一声。”

王兄不言语,缓过一会,才道:“听说你生了个儿子?”

“嗯,叫扶苏,今年已经九岁了,本该带他一起来看望王兄,可最近他才出入庙堂,一直随同嬴政,已几日未回长生殿了。”

“好,极好,他出生的时候恰逢秦国内乱,我当时又忙于燕国事务,耽搁许久,作为舅舅,该补偿他一份厚礼。将渠说我这侄儿乃是天命之人,八岁便已通读百家经书,九岁便让夫子自惭,更是拥嬴氏正统血脉,驭马统马,只需言语,秦王已将其立为公子了,如此奇人,值得拜访。”

“王兄,扶苏是你侄儿,让他来拜访你才对。改日,扶苏回到长生殿,我再携他一同前来。”

“小柒,你已贵为秦国夫人,听闻嬴政也有立你为后的意思,扶苏也是秦国公子,以秦国之势,你们二人身份之尊贵,不必言说,因而,这隆台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王兄,何必如此生分。”

“小柒,我还呼你为小柒,便是我尚未生分,王兄只是想告诉你,有些时候,不可太任情缘,当认事理则认事理。如此才可当得夫人身份。”

“王兄之意,小柒已知,扶苏乃后辈,该是亲身前来。”

“不必了,小柒,今日,你为夫人,扶苏为公子,而我是质子之身份,其间差别有如天与壤,你回去罢,今月十五,我和将渠自会拜问长生殿,期望能攀见柒夫人与扶苏公子。”

最后一句话,王兄说的极重极冷,我知道王兄心中气怨难解,不好再多说,便走了。

久不相见,落得如此结果,有些许神伤。

蒙恬把我送回长生殿,扶苏也正好由阿怜护送而归。扶苏聪明,一见便知我神伤,就前来抱我。扶苏长大了,许久不抱,都已齐我肩高。我深感欣慰,摸了摸他的头。

“娘亲,不要哀伤,扶苏会保护你的。”

我笑了笑,“扶苏乖巧,娘亲没有哀伤,对了,今月十五,父王可让你做何事?”

“父王说我已入庙堂,让我回来再读读曾经读过的经书,以能融会贯通。所以,最近孩儿都会一直陪着娘亲的。”

“那好,今月十五,你的舅舅要来长生殿看你,你就陪母亲一起,接待舅舅吧。”

“舅舅?是娘亲的王兄吗?”

“嗯,你舅舅是燕国太子,也就是娘亲的王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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