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板着脸说道:“进来吧!”随即转身往大厅走去。
千绝心底暗想,这女子果真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差点提刀相向,下一刻差点就是笑脸相迎。
春雪倒是泡了一杯明前茶给眼前这位白衣俏公子,这明前茶本就稀少,侯爷又是极喜欢这明前茶,到真是来了贵客才有哪一份殊荣喝到。
宁青衣缓缓地喝了几口,笑问道:“怎么样,这茶的味道出来了吗?”
双方没有那剑拔弩张的紧张场面,倒是如那春分拂面一般温和了起来,两个能算定这天下的年轻人却从未想到以这样的场面再次相见,当年洛水河岸一面,二人大动拳脚,以小孩子的方式比划了一番,说来倒是简单明了。也没有那么多的钩心斗角,
在千绝看来,若是整个天下能将这乱世算定的角色,就只有那么寥寥几个半人,眼前这穿青衣的人算一个,后楚那个整天捧着一本《春秋》读的读书人算一个,他千绝算一个曲都城烟柳巷奉旨填词的那人算半个,倒是还有几个藏在深海中,水太深他一时竟然看不清楚。但是他可以可以肯给绝对不会超过两手之数,百年才出一个洛先生,如今短短的十几年却出了这么多个经天纬地之才,到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啊!
宁青衣轻声道:“玄天鉴真要趟这趟浑水,盛唐之后再无风流,玄天鉴已经输了一场,如今双脚是踩在泥地里走路,若是这一场输了,怕就真的是面子踩进了泥地里怎么捡也捡不起来了,到时候玄天鉴的那几个老东西怕是很难寿终正寝了。
千绝喝了一口茶说道:“这茶的味道出来了,”
随即又小口的喝了一口,好似在品茶中的余香,良久道:“有些糊涂账不知怎么算才好,这世间有一小部分人读书,一大部分人不读书,读书的人在一小块地方画地为牢,到头来还没有不读书人走的远,看的广,活的洒脱,过得舒心。有些生意人千金买马骨,明知是赔本的买卖却还是做了,后来却一不小心赚的盆满钵满,说到底这世间人,各有志,各有求,各有想,最终结果如何,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总归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你可曾想过这世间又要多死几百万人,”宁青衣盯着千绝问道,
千绝陷入沉默不语,良久过后道:“若想结束这乱世就得拿人命去填,死多少人,流多少血:这后世便就安宁多少日,平定多少年。以往百年那个王侯不是战后屠城,血流漂杵,尸横千里,将满腔的怒火都发在了老幼妇孺的身上,以此来彰显自己的武功文治。到头来平民流的血反而比死在战场上的甲士流的更多。我不是精明的生意人,有些账只能按自己的方式去算了,说到底这世道乱的太久了,我存了几分慈悲之心,尚不知道这结果如何。”
宁青衣仔细听着,时不时皱眉思索一番,并未这一番诛心的话而恼羞成怒。又是过了许久摇头沉声道:“有时候账真不是这样算的,你只算了后世的账,却从未算过眼前的账,有些账怎么算也算不清,市井小民有市井小民的算法,王侯将相有王侯将相的算法,站在身后阴暗角落里的谋士又有谋士的算法,说到底人人有人人的算法。却从未有一个人为这天下人算过什么?。
宁青衣喝了口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默然半晌继续道:“若是南唐,后楚北韩,西燕,以及北方的蛮夷部落,若是能羞羞答答的保持这一份安宁,想来这世间怕是就没有那么多的冤魂了。女子看法倒是和你们这般读书人的看法大不相同,说白了我只想守着我的一亩三分地,做做女红,读读诗词,你说我是画地为牢也好,故步自封也罢。我不求名,更不求利,若是一国让一个女人站到前面去,想来这一国已经是黔驴技穷没有办法了。我只能为自己争一条活路,为身边的这些人争一条活路,为我身后像我一般的女子争一条活路。”
千绝看着宁青衣,缓缓道:“如此说来我俩便是鸡同鸭讲,身后都有许多讲不通的道理,若是那天把这些道理讲通了,这世道大半就太平了。仔细想想,我这一路走来,望山是山,见水是水,唯独看到人时却活那么不像人,在漠北三郡我在一座破败山神庙中遇到一个矮小瘦弱小女孩,将捡来菜叶和不知从何处挖来的萝卜炖了一锅饭,我清楚的记得那小女孩明明很心疼,却假装很大度的说道“吃过饭了没!没吃,我请你吃一顿”,现在想来那可能是她难得的大餐,我看着她黑炭一般的小脸笑着说“没吃”。她便忍痛割爱的分了半碗给我,现在想来那半碗饭倒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饭了。临了我告诉她“好好活着,这世道总有一天会变好的,”如今一想却不知那小丫头还活着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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