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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敏以为‘儿大不由娘’这句话说得极对,不说旁人,就说她的一儿一女,就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都是越大越不听话。

姜沅这儿,和何家议亲的时候,让她绣个鸳鸯玩水她推三阻四的,这会儿换做和裴衡远议亲,她倒好,特别积极地画了幅竹子,而后认认真真地开始描图。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女儿的竹子画得这样好,好像来一阵风,它们就能随风轻摇一般。

而元宝呢,在知道‘裴衡远’就是他口中的‘姐夫’之后,兴奋得不行。得知姜沅出嫁之后,裴衡远才算是他真正的姐夫,他也没舍不得亲姐姐,唯一的要求是,他要做‘陪嫁’,跟着姐姐一块儿去和姐夫住。还信誓旦旦地说,这个家他从小住到大,已经住腻了。

然后当天晚上,季敏就做起了甩手掌柜,让姜沅带元宝睡,一是让姜沅了解一下带孩子的不易,二是元宝这孩子脾气犟,只怕姜沅嫁人之后,他还真会死皮赖脸地要去‘姐夫’家小住。元宝还小,住个一两晚甚至十天半个月的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她一个做岳母的,总不好住到女儿的婆家去。

嘴里说要放手,心里多少还是舍不得的,于是季敏一步三回头地和姜沅交待元宝晚上都有什么恶习。

“……元宝一睡着了,就爱踢被子,你得把其中一边的被角压住了……”

踢被子、尿床、咬人……姜沅从不知道白天可爱的弟弟,到了晚上会那么可怕。

踢被子和咬人什么的,元宝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他就是偶尔会梦见些好吃的。至于尿床……男子汉小丈夫,怎么可能会尿床?

“宝宝没有!宝宝都乖乖起夜尿尿的!”大人们都知道‘有理不在声高’,元宝么,还小,只想越大声越好,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无辜的,是坏娘亲冤枉了他。

季敏嘱咐了姜沅两句,让她晚上别睡得太沉,差不多时候了就把元宝叫起来尿个尿。其实季敏心里明白得很,姜沅晚上睡得颇沉,要是她真的撒手不管的话,元宝今晚尿床就成了铁板钉钉的事了。不过,带孩子就是这么回事,谁亲自把自家孩子拉拔大,还没被孩子尿过几身的?一两次需要适应,次数多了就都习惯了。

听说自己会踢被子,元宝特别主动地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

看着抱着被子在床榻上滚来滚去的元宝,姜沅不由道,“宝宝,这会儿天还没完全凉下来呢,不用盖得这么严实。”

倒不是怕元宝着凉,主要是吧,如果元宝把被子踢一边,然后尿床了,那么她只要收拾垫着的小被子就成。如果他是这么裹着尿的,那么明天院子里头可能要晒不下了。

小时候且不说,元宝自懂事以来,算是头一回和姜沅一块儿睡,那个兴奋啊,一会儿摸摸她的脸,一会儿摸摸她的手,一会儿碰碰她的耳朵,就好像刚认识她一样。

姜沅被精力旺盛的元宝都闹得没脾气了,越想哄他睡,他就越精神。到最后,姜沅的眼皮一直往下掉,哈欠一个连一个,她都快把自己哄睡着了,元宝还活泼得很。

“宝宝啊,睡吧,嗯?早点儿睡,明天就能早点儿起。”

“为什么要早起?”元宝嗜睡,睡到日上三竿都不是没有过的。

“带你出去玩儿。”

“真的?”元宝的声音又高了好几度,听着更精神了点儿,姜沅只想时光倒转,不用太久,就倒到她说这句话之前就成。

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后,元宝特别乖巧地闭上了眼睛,小手呢,往姜沅胸口上一搭,那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就像喝水一样。

不管是十四岁的姜沅还是十七岁的姜沅,那都必须是很能害羞的,这般特殊的部位,如非必要,她自己都很少碰触,更何况元宝那手还不怎么老实,不时地捏两下。

但好容易,元宝好像是有些要入睡的意思了,姜沅忍了忍,又忍了忍,再忍了忍,而后小心翼翼地把元宝的小爪子放回了他自己的胸口,才刚松口气呢,元宝已经睁开了眼睛,叫了声‘姐姐’,然后小爪子又重新回到了姜沅的胸口。

功亏一篑的姜沅:“……”

人在犯困的时候,别说胸口只是压了只小手了,就算是压了块石头,也能照睡不误,姜沅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半睡半醒之间她还记得要叫元宝起夜的事。

姜沅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她在沐浴,但热水不是从木桶上方加的,而是很奇怪地,从她腰腹的部位开始加热水。这热水吧,刚开始的时候还挺热,但冷得很快,忽冷忽热地。

姜沅猛地惊醒了过来,掀开被子一看,元宝依旧睡得很香,尿得也十分畅快。

静静地,姜沅等着元宝尿完,眼见着元宝尿完之后就要往干燥的另一边滚,姜沅忙圈住了他,“宝宝,起来换裤子了。”

元宝刚刚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总是要呆好长一段时间,稍稍清醒之后,他看了眼姜沅,叫了声‘姐’,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湿淋淋的裤子,看了眼湿润了一大块的小被子,再看姜沅也湿了的裤子,元宝‘啊’了一声,问了句特别‘倒打一耙’的话,“姐姐你这么大了还尿床吗?把宝宝的裤子和小被子都尿湿啦!”

见姜沅没吭声,元宝还特别贴心地拍了拍她的手,“没关系的,尿了就尿了吧,宝宝不怪你。”

姜沅被气得说不出话,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声低低的轻笑。那笑声一听便知,是个男人。护住了怀中的元宝,姜沅在考虑是高声呼救呢,还是低声求饶。

“抱这么紧做什么?想把尿烘干不成?”

这声音……姜沅松了口气,推开了怀中一股子尿骚味的元宝,借着屋里的烛光往后看去,果然,于光线明暗间,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这是刚从哪儿当差回来?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休息?”

与此同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来自元宝,他也看到了裴衡远,特别亲热地喊了声‘姐夫’,还不忘脆声告状,“姐姐尿床了!尿了宝宝一身!”

来自裴衡远的,只有特别简单的三个字,“想你了。”

这世上的人,犯贱者众。

从小拜读四书五经,裴衡远较同龄人更早知晓一些古人总结留下的道理,在最该张扬的年纪里,适逢裴家巨变,替家人报仇雪恨便成了他唯一要做的事。

沉稳、谨慎、多疑、狠辣……裴衡远之所以能一步一步往上爬,是因为他将所有情绪都完美隐藏,然后藏着藏着,那些情绪就好像真的不见了。

姜沅在他身边的时候,裴衡远总觉得她聒噪得很,连做件新衣裳这样的小事都能颠来倒去地说上半天,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天真模样。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年满十七岁还依旧天真的人呢?反正裴衡远是不相信的,所以他一直冷眼旁观,等着姜沅露出马脚,原形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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