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方苔心情都特别好,手上绘画的进度也快了许多。竟然同时完成了两幅白芍药。新作品出炉,方苔就迫不及待出发去潼城了,她想跟冯老板分享这种喜悦,顺便让他看看,她真的能画出更好的作品。
可这种喜悦,随着与目的地距离的缩减,转而被焦虑取代。方苔心中的焦虑有二。
一是印章的事,薛定柔送她的鸡血石印章,正是她上次询过价的那块儿,冯老板会识破她吗?
二是冯老板做买卖的风格,越来越不像是正经的生意人,她现在还是猜测,了心斋可能是家洗钱的店。又如果店没问题,是老板对她别有所图?!
想到这里,方苔直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冯老板看起来就不是这种人。可她还是留了个心眼,一会到他店里,绝不能吃、不能喝,见情况不对,就立马跑人。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路,方苔终于站在了心斋的门口,缓缓迈进了门坎。
店里今天就冯思年一个人,他原先是背对着她,在架子上把玩件瓷瓶,听到声音,回过身来,不经意地挑了挑眉,“怎么,面色这么凝重,进我这了心斋,让你很难受?”
“啊,不不,不难受。”方苔擦擦额头上的虚汗,“是天气太热了。”
她突然发现,天太热这样的理由很好用嘛……
“画带来了?”
“带来了。”方苔这样说着,手上却没动作。
冯思年用扇柄在桌面上,敲了敲,示意她打开,却迟迟不见她拿出画,反而双手握着画筒,手指有些僵硬。
“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可以说说吗?”冯思年难得有如此耐心,方苔是少有能见到他如此一面的人。
冯思年总觉得这女孩妙,可具体妙在哪儿,他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她身上有股气质,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女性气质。
那她就直说了,方苔深吸一口气道:“我刚进了心斋前,观察了下,左边卖糖葫芦的高个,和右边补鞋的矮个,都是你的手下吧。”
冯思年手中的折扇一顿,他刚就说吧,这个女孩,奇妙!
他微微眯起眼睛,就像动物狩猎前,聚精会神的模样,“你是如何发现的?”
“你出手不凡,金钱对你来说,可有可无,却守着一家没什么人来的字画店。就已经不合理了。加上门口,卖糖葫芦的商贩和补鞋匠,就更加不合理了。”
“怎么个不合理?”
“卖糖葫芦和补鞋的人,都会去找人流最多、最热闹的地方。”
后面的话不言自明,要说这样的流动商贩,在了心斋门口摆一次两次,她尚能理解,可她次次来,他们次次都在,只能说明,了心斋很重要,或者说里面的人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方苔回头看了看门口的补鞋匠,果然鞋匠正盯着她的背,见她回头,又不着痕迹得将视线别开,招揽过路的人来他这里补鞋。
冯思年赞赏地鼓了鼓掌,道,“我跟佟叔说,这样很明显,他不信,你看,这不就被你瞧出来了。”
终于把话说出来了,可方苔内心的忐忑并没有减少,她问出了她最想问的话:“所以,你这里真是洗黑钱的店?”
“……洗黑钱?哈哈哈哈哈……”冯思年笑得前仰后合。
方苔还以为他不会大笑呢,因为他之前看起来就很厌世。
“难道,不是吗?”
“我承认门口的两人是在保护我,不止他们,”冯思年用扇子指了指对面的高楼,又将扇端绕了一小圈,“这四周,八间店铺,都是我的人。如你所说,我不缺钱,钱对我来说,是最无用的东西,当你以为自己可以无所不能的时候,却发现连身边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
说多了,冯思年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想开一家简单的店,有些随心所欲,倒不是洗黑钱的。”
呼,那她就放心了,他刚说这前后左右都是他的,那他得多有钱呀?!还有他说钱保护不了身边最重要的人又是什么意思?方苔脑中一时多了许多疑问。
“你这画还卖不卖了。”冯思年又恢复了以往厌世的模样,不耐烦道。
“卖的!”方苔赶紧取出画卷,展开了第一幅。
这幅是她重画之后的白芍药,每朵芍药,盛放却不明艳,舒展间又显寂静,整张画面张驰有度,错落有致,带着画者的一份思考。
“好。”冯思年看着画面,仅仅说出一字。
这一字,便够了。方苔深深舒了一口气。可刚刚松一口气,下一秒神经就紧绷起来了。
“白不在。”冯思年状似不经意地念道,转头看她,嘴角轻轻上扬。
咳咳……果然他已经知道了,白不在和白牡丹都是她编的马甲。
“冯老板,你已经知道了。”
“我要如何不知,这三个月以来,看上这块鸡血石的,统共就你们两个人。我不傻,也不瞎。怎么,上回给你刻的印章不好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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