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张老躺在床上气息微微,外边儿围着一圈儿子孙儿女,空空如也的棺材摆放在大厅里,就等着张老咽气,然后吼出一嗓彰显自己的孝顺。
进门的空隙,大儿子已经为他穿上了寿衣。张璜寿没有临死前的坦然,反倒像个孩子似的躺在床上循衣摸床、挫空理线。干瘪的脸上只剩一张嗷嗷颤抖的嘴在动,凸显浑浊的眼球中溢满了临死前的绝望。
去世前,老人害怕火化,哭红了眼,问儿子是不是穿着衣服烧的。
“儿啊……能不能别烧我……疼……疼啊……”
“老爷子……死了就没知觉了……不会疼的!”大儿子拍了拍张璜寿满是皱纹的手,安慰,“这年头哪个不是火化的?现如今国家提倡火葬,咱们不能给政府添麻烦呀!”
“我……我……怕……”
老人支支吾吾,微微晃过头去,冷不丁瞟到了一旁的墨尚卿。
“我!我是死了吗!”
张璜寿甚至不敢相信,渊深的瞳孔下闪过对于生死的恐惧。苟延残喘,回光返照之际,居然能见到传说中的护教司墨尚卿大人。
众人将目光齐刷刷投向身后的墨尚卿,不自觉为他开了一条通往病床的道……
墨尚卿顺着众人的视线一步步走近张璜寿,且是蹲下,并不言语。
“尚!尚卿大人!”张璜寿紧紧握着墨尚卿的手,像个满腹心酸可怜巴巴的孩子,“我!我会死吗!我会去哪里……地狱吗……阎罗大老爷会不会很凶!”
我望着身前的墨尚卿,实在想不出他会说什么,双手不自觉摩挲在了一块儿。
墨尚卿轻手附在他的额前,像是赐福。
“安心……相信因果……”
这是墨尚卿的回答,肯定了他,却也否定了他。
这句话从身为护教司的墨尚卿口中说出来,再合适不过了,没有欺骗,没有谎言,也没有真相……
四处阒寂,一间狭小的老土坯房中藏匿着爱恨别离。
“张爷爷!您放宽心!”我从人群中跳出来,坐在他的床边,为他抚平被子,“您老人家这么善良,阎王爷不会为难你的!”
“你是……哪家的娃……”
张璜寿没有见过我,对我的到来充满了警惕。
我笑了笑,凑近他的脸,将头发一股脑儿梳在背后,露出一张令他似曾相识的脸。
“我!您再看看!像谁家的娃呀!”
一瞬间,张璜寿的喉舌都给干结住了,呜咽声从喉咙深处轻轻泄出,颤抖着手指着我哭诉道:“太像了……太像了!你是徐家的娃娃!是不是!”
我微微一笑,默默点头,将他冰冷的手塞回潮湿沉重的被窝之中。
“我是徐檀的儿子,我叫徐泰。”
“你是二爷的公子!”张老昏昏沉沉的脸上再次耀出一抹亮光,就连将近停滞的心跳也越发清晰猛烈地跳动起来,他死盯着我看,生怕下一秒就消失在他的面前,嘴角一勾,眉眼一弯,一声接一声地溢出笑来,口中连连重复着徐二爷的名字。
“是啊……”
就在我回应他的刹那间,他的泪水终究是忍不住地浸湿了枕套,在他紫红色的耳朵根下渲染出两片水墨色的涟漪……
“多少年了……老爷啊……”张璜寿悲悯垂眼,嘴角噙着酸楚的笑,笑盈盈望着我,下一刻却又敞然落泪,“当年在徐家,我最疼的就是你爹徐檀了,那娃儿可怜,爹不疼娘不爱,天天跟在我屁股后头讨吃的……这一晃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几许经年,又是几许难捱,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他蓦然问起我徐檀的去向。
我长捱一口气,“我爹失踪了,生死不明,今个儿就是来打探消息的。”
知道张老最为疼爱徐檀,一上来便亮出一副感情牌,料想对于徐檀生死的抉择,张璜寿不会说谎。
不过,张璜寿时间不多了,我也紧抓着重要的细细询问。
最为关键的,便是能掌控四尊的媒介,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起张璜寿对于青龙尊的了解,以及控制青龙尊的关键器物。
张璜寿眉眼低垂,狺狺命令着小辈们退出房间去,只留下我们三人。
接下来,他的一番话,倒是给了我俩不小的启发:
“当年徐家的的确确拥有四尊令,可号令四尊,那是在崇康大屠杀消灭罗沐阳之后,徐君泽伙同程仲义一起为了消灭程孟道而修炼的法器,一直传到了徐老太爷的手中,可四尊令魔性太强,老太爷怕那不争气的儿子控制不住走火入魔,遂没有将这样的操控术和四尊令传给下一代,甚至连大公子徐枫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那四尊令会在哪儿呢?”存疑之际,我的视线转向了一旁架子上的相框中。
目光顺着相框一一略览过去,耳畔传来张璜寿的话语,“没了……徐家当年突遭变故……仆人们把能抢的都抢走了……老太爷临死前将一只包裹着木象的匣子托付给我,还给了我一个地址,嘱咐我将匣子寄出海外去……咳咳……”
“木箱?”张老含糊不清的语气让我摸不着头脑。
“木……木象!咳咳!木象!”
“什么?什么木箱?”我无助地将视线投向墨羽。
老爷子有些气恼,咳嗽连连,“象!大象!”
顺着张老手指的方向,我与一张照片零距离对视着。
照片上那个高高瘦瘦穿着长衫坎肩的男人……就是爷爷吗?
转头,殷切的目光下满怀着对爷爷年轻时意气风发少年郎的羡慕,希望从奄奄一息的张老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你说的,是这只木象?”
手指着照片中爷爷手里紧握的一只无比普通的大象木雕。
此人正是爷爷徐尚伦,可他手中紧握的木象,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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