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杏和我说起过她的过往,她一生所有痛苦和不幸的根源。
她原本是青楼的一名歌女,那里的女子大多只有接客时是温香软玉,而温柔面具下是一张张尖酸刻薄又势力的脸。
从六岁开始晚杏就在那里生活,而六岁以前的记忆就像被人整个挖空一样无论怎么回忆都找不出一丝线索,所以二十岁之前她从来没有过过生日,直到那个人出现,她决定他们相遇那天就是她的生日。
晚杏一生有过三个名字,第一个名字叫杜鹃,是来到青楼那天老鸨起的,那天她看着四周觥筹交错莺歌燕舞的场景有些茫然还有些好奇。
第二个名字叫水绿儿,是唱歌有一些名气以后为附庸风雅改的,那天她对着铜镜化妆指甲用凤仙花染成淡淡的红色。
第三个名字才叫晚杏,因为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最喜欢杏花。
相见恨晚,晚杏。
以前也有过不少被客人赎身跳出这间囚笼的女孩,可是没有一个能和客人白头偕老。运气好的嫁入豪门做一房妾室,小心翼翼卑躬屈膝也勉强可以度日。运气不好的无名无分被圈养着,玩腻了随便找个理由就抛开了,由着她生也好,死也罢。
就比如说玫儿,玫儿的容貌算不得倾城但她有像山间清泉一样的嗓音,有一天她高兴的说她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孙员外很快就会为她赎身。
玫儿从怀里掏出一块通透的翡翠吊坠,神情是说不出来的得意。
但是没过多久就传来她吊死在房梁上的消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追究为什么。
曾经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就这样永远消失了,谁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是不是也跟她一样,或者更惨。
“我们这样的人就应该孤独终老吧,就活该孤独终老。”一个人在主楼后的湖边晒太阳,晚杏越想越生气,她忍不住愤愤地朝湖里扔石子撒气。
“小小年纪就跟老太婆似的整天唉声叹气像话吗?”
“佛说众生平等,你这样可把水给打疼了!”
晚杏扭头看去,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少年正一本正经的板着脸说教。
四十年以后已经变成老太婆的晚杏是这样形容黑衣少年的:
“没来得及细想他是谁我顺手就把手里的石子一股脑全砸了过去,他没反应过来被我打个正着,然后气急败坏的跳了起来,我以为他要反击,结果他只是狠狠地说了一句‘你给等着’就翻墙跑了。”
她轻轻笑了笑又轻轻叹了口气,“他真的是个很可爱的人,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心情突然就轻松起来。”
“第二天我听说有人出一百两银子点我唱曲。等到我换好衣裳见到那个人时,发现原来是昨天那只大公鸡。他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高高束在头顶看起来还真像个贵公子。”
那天名字还叫水绿儿的晚杏唱了一首讽刺的歌,歌词大概是这样的:东海久摇荡,南风已骎骎。坐使青天暮,小星愁太阴。众情嗜奸利,居货捐千金。
而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装作不懂,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嘻嘻的说道:“绿儿姑娘歌技绝佳如高山流水绕梁三日,在下拜服。”
“只是不知姑娘平日有无学习四书,像昨日那般顽劣可有失淑女风姿,此举万万不可。”
接着他又俯身作了个揖,文绉绉的说了句在下告辞,这才慢悠悠的晃了出去。
到青楼消遣的人全部都是假斯文当然这个人也不例外,他的名字叫林渐风,是个无名小贼。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