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夕月不提防皇帝突然问这么刁钻的问题,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的案桌,声音蚊子叫似的:“奴才什么都没看见。”
皇帝骂:“还什么都没看见!你瞎啊?”
李夕月心里说:你才瞎!问这么瞎的问题为难人!
嘴上说:“奴才进门看见了万岁爷坐在这儿,于是低着头往这儿走,眼睛看的都是地面。其他的,确实什么都没看见。”
“先前御园里,看见你一双眼睛倒是乱睃。”皇帝说。
李夕月心里说:你不瞎!你后脑勺还长眼睛吧。
嘴上说:“呵呵呵,是么?奴才好奇,大概也有两下没看地。”
皇帝默然了一会儿,说:“靠近,看这儿。”
李夕月一瞥眼,他的手指戳在摊开的那本请安折子上。她急忙垂头说:“奴才哪能看这个!”
心道:这是给我下套儿?
皇帝戳了戳折子上显著位置的一个名字,说:“前些日子,两江总督病殁在任上,大中风,去得很快。这个缺分不说海内最佳,也是屈指可数的。加急的折子刚到内奏事处,就有多少双眼睛盯过来了。”
他笑了笑,看了看大气都不敢出的李夕月,说:“你别怕,我只是找个人说说。”
李夕月不由自主地顺着他手指戳过去的位置瞟了一眼,那是个她根本不认得的名字。
瞟完这一眼,她觉得自己入彀了一般,越发担心害怕,期期艾艾说::“奴才不懂这些事。”
“不要你懂。”皇帝说话有些沉郁,又像自语,又像自嘲,“人人都以为皇帝可以为所欲为,其实束缚的枷锁一点不少。”
李夕月不敢说话,不敢回应他,只能说:“万……万岁爷,茶要趁温热喝。”
皇帝瞥她一眼。
她也只能做出不解语的呆傻模样——这“语”是她能解得了的么?别给自己身上招事儿了!
皇帝伸手拿杯子喝了一口,说:“要烫一点才好。”把杯子往李夕月的方向一递。
李夕月先说了一声:“是。”接过杯子,但迁延了一会儿还是又说:“太烫对喉咙不好。”
皇帝无声叹口气,又伸手说:“好吧,就这个温度喝吧。”把杯子取了回来。
喝了两口,他又问:“先挨打的那个小太监你可认得?”
李夕月摇摇头:“奴才只是见过他,名字和脸还对不上。”
“他,人称小路子,到朕身边一年多了,巴结着要伺候西暖阁,确实是个‘路路通’。”皇帝笑了笑,紧跟着李夕月在铜灯罩打磨得闪亮的反光里看见他嘴角的笑意变得冰冷而刻毒:“可惜朕还不能干脆地杀了他!”
李夕月不由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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