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媛默默洗了脸,就着咸菜喝了碗稀粥,抱起笤帚开始扫院。
下午周显兆回来,带回了欠条和一个坏消息。
罗氏被卖给了一个走商,昨晚上了船离开了慈溪县。
周媛听到这消息时,浑身一颤,绝望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死死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落下来。
走商便是那些走南闯北的商贩,居无定所,走到哪儿算哪儿。要想找回罗氏,基本是不可能了。
之后的事周媛没有再关心,大伯一家什么时候回的县里,她也不知道,每日浑浑噩噩,像游魂般,没有一丝生气。
而周显瑞醒来后得知一切,死命砸着床板,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
大伯一家走了没几天,郑氏的娘来探望女儿和外孙,母女俩躲在房里嘀咕了半晌。
第二日,郑氏说要分家。
“我们也不多要,一间房、六亩地,原就该是我们老四的。”郑氏抱着孩站在周老婆子门口,咄咄逼人。
周老婆子没有吭气。
“娘你也得为老四想想,我们灿儿才这么点儿大,我又不能干活,里里外外都得靠老四一个人。我娘说了能帮衬些,可老二家的债,总不能我们还吧?”
郑氏的声音不断飘进屋内,一字一句,如同一根根尖针,刺进周媛心里。
周显瑞的赌债虽然还清了,但却欠了亲戚十五两。
周家如今的状况,只能拆东墙补西墙,暂时过了这一劫。可这欠债却是实实在在的。
十五两银子,一家人就算不吃不喝,也得攒上三四年。更何况如今家里人口渐多,花销越来越大,几乎是入不敷出。
郑氏早就想分家,但从前只在私下嘀咕,今儿个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又怎会放过?
郑氏叫嚷了整整三日,见天的指桑骂槐,让人无法忍受。
老四没有吭气,老三家的也没出来劝。周老婆子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分就分吧!原本老头子死了就该分的。”
很快,周老婆子叫来了周老爷子的两个堂兄弟、周家的族长、里正四人作为见证,将所有东西一分为四。
房子一家一间,农具暂时共用,家里没有什么家具可分,倒是院里十几只老母鸡,郑氏想要,被周老婆子堵了回去。
二十四亩地,老四分到了四亩水田、两亩河滩的贫地,老三分到了三亩水田、三亩山地,老大则是两亩水田、四亩种着果树的林地。
剩下留给老二的,大部分是山脚的坡地。坡地上到处都是碎石,土质贫瘠,平日里只种些红薯、黍米和一些乱七八糟的蔬菜。
对此,周显瑞没有反对,周媛也不吭气。
分完地后,周老婆子歇了口气,目光在四个儿子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躺在床板上的周显瑞身上。
“我跟着老二,以后每年你们兄弟三个给我八百文养老钱。”
周老婆子的决定,惊住了在场所有人。
村里人分家,若是双亲俱在,那么几个儿子各自生活,每年给爹娘些养老钱就成。如果是单亲,那一般都是跟着大儿子。
显然,周老婆子不放心老二,所以才会做此决定。
周显兆皱了皱眉,开口道:“娘您这是干嘛?您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咋地?您要真跟着老二,别人见了还不知怎么念叨我!”
周老婆子瞥了他一眼,摆摆手:“老二断了腿,元元又小,两人要怎么生活?有我在,好歹父女俩能吃上口热饭。你也别劝了,横竖你住在县里,不会有人说你不孝。”
周显兆还想再说,却被孙氏拉住了。
“娘都决定了,你还瞎掺和干啥?!”
周显兆恼怒地瞪了媳妇一眼,却也不再多言。
一家子就这么分了。
周媛看着,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瓶,无比复杂。
人都出去后,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周媛犹豫半晌,上前扯了扯周老婆子的衣袖,轻声道:“阿嬷,我以后会赚好多好多的钱,让您和爹享福。”
周老婆了呵呵笑了一声,摸着周媛的头夸了她一声“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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