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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明琅,她的,八皇姊。

眼下卫明琅还是豆蔻少女的年华,发髻素净可人,身上饰品鲜少,湖蓝色的裙摆上只绣着几株风雅别致的兰花,衬得她的气质愈发出尘。她还微微朝她笑着,眼眸弯起,看起来温婉端庄。

可卫明枝就想起前世在她临死之时,穿透了她胸膛的那支利箭——那是在她印象里向来不善武艺的八皇姊给她的。

后来卫明琅因为反助乱党被父皇发配边疆,临行前她在她的棺前恸哭,却不是为她这个死去的九皇妹。

“多可笑,我为江元征出生入死,做尽所有事情,甚至不惜助他谋逆,可他呢?他至死还想的是你……卫明枝,你该死!”

她还能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卫明琅的表情,狰狞又悲戚,简直和平日里矜持贤淑的模样相别云泥。

她也是那时才真切地明白过来,她的八皇姊,一直是恨着她的。

如今故人重见,卫明枝一时不知该作何表现,只得朝眼前这个记忆里可怜又可恨的人行了个礼,“阿姊。”

“不过几日不见,妹妹怎的就与我这般生分了?”卫明琅笑着上前将她扶起,“瞧这方向,妹妹方才可是去了敬事房?”

“借了敬事房几本名簿,方才去还的。”卫明枝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离她远两步。

从前年幼,只当她是个好姐姐,那场政变叫她看清她的真面目后,卫明枝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抱着这般天真的想法了。

卫明琅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面上的笑容却没淡,只话家常似的同她道:“近来母妃被十弟闹得头痛,这不,方才我刚从御医那讨了两贴药,正要送去华阳宫呢。”说着还给她指了指身后宫婢手上的两副药。

“阿姊真有孝心,贵妃娘娘的身子定能无恙的。”

“那就承妹妹吉言了。”

卫明枝不是很想继续聊下去,“阿姊快些去吧,莫要让贵妃娘娘等急了。”

再叙几句,卫明琅终于带着宫婢走远。

接下来几日卫明枝都安安分分地呆在粹雪斋中,倒是再未碰见过她。

其间卫明枝还跑了几趟颐和宫,去见的自是她自己的母妃。印象中母妃还是为她之死形容枯槁的模样,甫一瞧见姝色照人的母妃,卫明枝的眼眶很是酸涩。

二月初五那日大早,敬事房大总管遣人给她捎来了信,说是当天入宫的所有奴才都给她留着,预备等她一一验视过才动手净身。

卫明枝觉得这个老公公很上道。

她揣着咚咚直跳的心脏赶到敬事房,很快被那大总管领到了偏殿里。几十个穿灰布衣裳的男人皆低眉顺眼地站着,在她面前站成了三排。

卫明枝没找见那张脸,松气的同时又确认一遍:“所有的都在这里吗?”

“回禀九殿下,没病没灾的都在这儿了,还有三个近些日子得了小病,为免这几个奴才把病气过给殿下,老奴让他们都在后屋里待着呢。”大总管哈腰道。

原来真有漏网之鱼。

卫明枝扣扣手臂,“本宫要见他们。”

“这……”大总管垂头躬身,并没有犹豫多久,“那殿下随老奴来罢。”

卫明枝便随着老总管穿过偏殿小院,来到后头的一排瓦房之前。这些瓦房低矮简陋无比,瞧着一点也不似皇宫之中能有的。

老总管上前为她推开其中一间瓦房的门,紧接着退到门侧:“就在此处了。”

瓦房的空间并不大,中央是个木桌,一侧是木床。床是大通铺样式的,搁着好几个枕头,上边躺着三个人。其中两个还醒着,听闻动静后都慢慢起身下床,看看卫明枝又看看跟在她身后进入的大总管,面上表情惊疑不定。

“不懂礼数的奴才!”大总管厉声呵斥那二人,“九殿下驾临,还不紧着行礼?”

两人闻声脸色煞白,赶忙跪下伏地,身子也哆哆嗦嗦,却是一个字都没敢吭出声。

不是他。

卫明枝越过这二人,径直走到床上昏睡未醒的那人跟前。他背对着她看不见脸,身上着的也是同外头奴才一样的灰布衣裳,可他手脚都被粗绳绑着。明明是寒凉的天,他身上却连一层薄衣都未曾盖。

大总管适时在旁同她解释:“这宫外头来的奴才,难免有性子烈的不服管教,绑着更听话。”

卫明枝没搭理老公公,伸手扶住床上那奴才的肩膀给他翻了个身。

只是一眼,她便愣在原地。

这个人乌发毫无章法地散乱铺开,脸上还有几道淤痕,便是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蹙着。此刻他脸上还泛着高热的潮红,使得那原本秀美俊俏的面容看起来更为可怜。

这不是她想找的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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