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对自己说。也许死了也没有人回来管自己的尸体,会在这炎热的夏天被老鼠和蚊虫啃食然后生出散着恶臭的蛆虫吧,也许最后会有人受不了了将他如同垃圾一样扫掉吧,他很累啊,很害怕啊,可是已经无法活下去了。
明明一直都是那么努力活着,却在要死的时候才体会到,他的死真的比蚂蚁还微不足道,蚂蚁还有亲朋好友和伙伴,它死了它们会将它的尸体运走,可是他与这个世界没有联系,他的死亡带走的也只是关于父母的记忆罢了,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会记得,他只是一个孤魂,一个用活下去来将自己禁锢在这个世界的孤魂。
是在那个时刻看到那个组织的首领的。
他带着墨镜,像是欣赏着未经锻造的璞玉一样欣赏着他带着淡淡嘲讽的冷笑,“要这样死掉么?这个世界如此对你,你就要这样死掉么?”
首领将他带了回去,作为杀手来培养,那是一个培养杀手的犯罪组织,首领说他看到了他眼中那种狮子般凶狠的刀光和杀意,所以才将他带了回来,从此以后他将不再是自己,他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有的只是一个杀手的代号,他今后的存在意义,只是作为一把刀,而存活下去。
他过上了如吸血鬼吸食人生命的每一天,他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想要活下去的理由,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如同死人般活着,当他第一次认识到杀人的罪孽是如此沉重的污秽之时,他手上已经背负了太多太多那样的东西,所谓的明天和未来,对于他来说只是让手中的鲜血和污秽不断增多的过程罢了,以后会下地狱的吧,所以就不要希望明天了,明明首领告诉过他,他在进入那个组织之时,已经完全死掉了,麻木掉的他以后一定会变成一个魔鬼吧,杀人不眨眼的冰冷魔鬼,在世人的唾骂中死去,那样其实也不错,至少能被人记住,他安慰自己道。
就是在那样心脏因为失去弹性而渐渐麻木过程中,他自己萧索无物的荒凉眼眸中,映入了那个人的身影。
那时他只有十岁,明明是个孩子,却拥有着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眼神,那种野兽般嗜血的眼神,饱含着对世界上的仇恨,也包含着痛苦和挣扎,只有还抱着希望的人才会出现那样矛盾痛苦的表情,在一群神情绝望的孩子间,如同血里绽放开来的花朵,妖艳迷人。
但他的眼睛不是空洞的,因为那昏暗之中还有碎光,他的背挺得很直,像是拼命坚持着什么站立着,他眼神冰冷孤寂,那其中的光芒闪烁耀眼,似一柄有形的,泛着冷光的刀剑,将试图看进他眼中的人的心脏都贯穿掉,让别人感受到那致命的冰凉和寒意。
他知道这样的孩子是不适合做杀手的,到这个时刻眼中还有光的人一定是在死命守护着什么,就像他当初拼命守护着那个活下去的承诺一样,可是守护着什么的人比放弃一切的人更脆弱,因为他们有着要坚持,要守护的信念,有着要坚守的底线,他相信那个孩子是无法动手杀人的,他对于活着,有着比他当初更强的执念和渴望,而越是想要生存下去,就越能知晓活着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明白了这个的男孩无法终结别人的性命,所以留给他的就只能是毁灭。
“这个世界是破碎的,是用来给人仇恨的,只有破坏之后才能重装出一个完美的世界……”传来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如宗教的洗脑,铿锵有力的声音灌入他们那些孩子中间,有些人甚至哭了起来。
这是组织的选拔杀手的一个试炼场,他们一般都直接从贫困地区的贫民窟,亦或者是大城市中穷凶恶极如行尸走肉般活着的流浪儿中选拔,再或者是刚从少管所出来的,被父母拒绝的不良少年中抽人,组织奉行的准则是只有逼到绝路才老鼠才会变成狮子。
他们选的就是那种生活无依无靠,憎恨着这个世界却无力改变,只能在下水道或者肮脏巷道中和老鼠抢食的那些孩子,将他们最后对于这个世界的留恋切断,在他们将死之时将他们救回来,给一点点饵食就能燃起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恨意,从此便只为杀人而生,他们没必要有情感,没必要有喜怒哀乐,他们只是刀子,真正的自己在被这个世界抛弃的那一刻就已经死掉了。
那一批选拔参差,高矮不一的孩子站成一排,二十多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绝望和阴暗,他是年龄最小的孩子,在那其中静静地站着,目光不悲伤也不愤怒,不凶狠也不柔软,看起来就是没有感情的人偶娃娃,可就是这样麻木的他的视线,却让人觉得好似盯住猎物的眼镜蛇,沉静中带着让人害怕的东西,似随时会舔舐鲜血张开獠牙的野兽,一直用平静的面具做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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