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只讨厌的羊

那是个下雨天，天空中淅淅沥沥的雨一直就没停过，羊圈里的那只饥饿的羊一直在“咩咩咩”的叫着，但是因为今天下雨，所以姐弟两不能带它出去，因此它也就吃不到新鲜的草叶。所以它一直在大门口的羊圈里狂躁的抗议着，一边死命的叫着一边用两只前蹄嗞啦嗞啦刨羊圈里的干土。伴随着几日不歇的绵绵密密的小雨，现在整个院子里都被雨水浸泡着，现下实在是下不去脚。现在谁只要敢在这个天气在院子里走过，那双妈妈翠凤亲手做的布鞋底就会粘上厚厚的讨厌的泥巴，无论你怎么蹭都蹭不掉。所以现在窝在炕上的两个孩子也只得忍耐着，想着过一会或许那只讨厌的羊就会停下来的。

叫着的那只羊长得很瘦弱，因为它不怎么好好进食，也就是它的饲料。它的饲料主要是用小麦磨成面粉之后筛下来的麸子和玉米料搅拌而成的，看上去黄橙橙的，因为是用下面的面汤烫过的缘故吧，软软的一团，闻起来总是有股炒面的香味。说起炒面，姐弟两觉得口水都等留下来。炒面是这个贫穷的山村里经常吃的一种面食，是在锅里滴上油烧热之后，再把面粉倒进去不停地翻炒，等到炒面变得金黄并散发出焦香的味道时就可以出锅了，跟现在卖的油茶有点像。条件好的家庭还会在里面加上辣椒面、芝麻粒、核桃仁、杏仁等，再挖上一大勺过年攒到如今的的猪油，等炒熟的时候，闻上去真是口水都能流下来。吃的时候再用勺子挖出来一勺放到碗里，然后用滚烫的开水快速一冲，用筷子迅速的搅匀，再滴几滴香油，最后再撒上葱花或者香菜，整碗炒面就散发出一种猪油大葱的香味，真是好吃极了。炒面之所以在这个地方很流行，是因为它不仅好吃还非常的方便，一次炒一盆，一家人就可以吃很久。每当农忙的时候中午来不及做午饭，村里的妇女们就都是这样简单凑合着吃午饭的。但是就是这样的炒面，春儿和阳儿一年也吃不上几回。

这个家的女主人翠凤一直身体不好，为了给她增强营养补补身子，几个月前，翠凤的娘家哥哥润锁送来了这只刚生过小羊羔的母羊，希望她通过喝羊奶身体强健起来。但是翠凤自己却喝的很不习惯，她总觉得羊奶有股膻味，闻见味儿就老想吐。所以翠凤转而希望给两个孩子喝，让正在长身体的两个孩子更加的健壮。但是不幸的是，两个孩子也跟翠凤一样，隔着老远闻见羊奶的膻味就跑的没影了，这让翠凤很是头疼。每次让姐弟两喝个羊奶跟喝毒药似得，呲着牙咧着嘴，哼哼唧唧吱吱哇哇。试了几次之后，翠凤最后也只得放弃了。最终，喝羊奶的好事就全落在旁人的身上，也就是翠凤的公公，春儿和阳儿的的爷爷，这个家的男主人崔爱家的爸爸崔海深的头上。

这个家的男主人崔爱家在家排行老二，爹妈是典型的“疼大的，爱小的”，他就是那个“中间夹着受气的”。虽然父母偏心，但是崔爱家打小就听话爱干活，是这个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因为哥哥和弟弟都在上学，所以家里的农活都是他帮父母一起完成，但是他也是乐此不疲。崔爱家因为从小就干农活，练就了一身的力气，父母管的也不多，自己在外面自学了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本事”。或许就因为打小就在外面混的原因，崔家的二儿子崔爱家胆大包天不说，脾气更是坏的出名。但是从小对父母却很孝顺，简直到崔老爷子崔海深指鹿为马的地步。任何事无论好坏对错，只要老头子一句话，他就乖乖的照办。作为他的媳妇翠凤，在这个家里自然是没有多少话语权的，说什么做什么就是，敢还嘴，大耳瓜子抽你。而且不是自己的丈夫崔爱家一个动手，是这个家里在家的所有男人一起动手。

自然，这羊奶让谁喝的问题是这个家里的男人崔爱家拍板决定的事，他媳妇翠凤的态度自然也就无关紧要。虽说羊是翠凤的娘家人送的，但是到了这个家里，该怎么办只能是翠凤的男人崔爱家说了算。况且翠凤和孩子都不爱喝，那每天挤好了奶让春儿和阳儿端去给自己的爷爷喝怎么了，要不然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再说了，老爷子年纪大了，喝点羊奶也能补补身子增强一下体质，正好这也是自己这个儿子表示表示孝心的好机会。虽说老爷子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媳妇翠凤和两个孩子，但是他现在年龄大了，儿孙孝顺不是应该的么。说不定老爷子每天看着春儿阳儿孝顺的份上，慢慢的态度也能改变一下呢。

但是今天，就像这个阴雨不歇的鬼天气一样，崔爱家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再加上那只讨厌的羊的咩咩哀鸣声，简直是烦的不止一点半点。此时，男人崔爱家听着外面的烦人动静，就像个快要被点着的炸药包，随时可能暴走。两个孩子春儿和阳儿看着自己的爸爸阴沉的快滴出水的脸，静悄悄的蜷缩在土炕的角上，一身不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尤其是这个家的女孩子春儿，不知道是因为缺钙还是什么，小小的年纪总是会在下雨天的时候嚷着胳膊缝里疼，是疼到骨髓里的那种难耐。每次只要下雨就必定哭哭啼啼，每回都是母亲翠凤抱在怀里，一边轻轻用手抚摸着一边低低的轻声安慰她。但是此时母亲翠凤正在厨房里忙碌着，面对着脾气火爆的父亲崔爱家，胆怯的孩子一声都不敢喊疼，只是皱着眉头“咚咚咚”的把胳膊肘往墙上撞，企图以此缓解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和无力。

紧挨着春儿躺着的小男孩，此时也安静的抿着嘴不出声。虽说爸爸对他的态度要比姐姐好，但是他也害怕爸爸发火。爸爸发起火来的样子真是可怕极了，每回都是瞪着眼，扯着脖子，唾沫星子甩着弧线就从他嘴里飞溅出来喷洒到旁边人的脸上。有时候他还打人，连妈妈都打，所以阳儿看着姐姐这样难受他也很难受，但是他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是紧紧的依靠着姐姐，手悄悄地拉着姐姐的衣角。这时候那只讨厌的羊叫得更大声了，春儿嘴里一边低低的咒骂着：“该死的羊，迟早杀了你吃肉”，一边胳膊肘撞墙撞得更频繁了。